第六十九章　巨獒火

小的时候，在A市文化局宿舍那间小屋里，她趴在爸爸膝下，听爸爸讲阿里的三围：雪山围绕的普兰，岩石围绕的扎达，湖泊围绕的日土……讲得最多的就是冈仁波齐神山。爸爸说：上万年来，冈仁波齐为何被尊为神灵之山呢？这是因为世界上最古老的雍仲苯教祖师幸绕弥沃、公元前5-6世纪兴起的耆那教鼻祖瑞斯哈巴、印度教主神中法力最大的湿婆、藏传佛教本尊胜乐金刚等，他们都在这座山上修炼和传教。冈仁波齐不仅被尊为神灵之山，还被公认为世界的中心，地球自转的中轴。所以，围绕神圣的冈仁波齐转山，就成了以印度、尼泊尔、不丹、锡金……中国藏族等为主的信民，以及世界各地旅游者、探险者的朝圣膜拜之路。部队的老首长们还告诉她：当时年轻的爸爸，特别喜欢地球上最古老的象雄文明，喜欢冈仁波齐神山，为了写作《象雄痕迹》，爸爸连续十二次转山，走遍了冈仁波齐的每一个角落。所以在转山路上，慧子一直眼泪汪汪沉浸在亲情里，因为她觉得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有着爸爸的身影，都印着爸爸的脚迹……慧子到达神山脚下的哲热寺时，遇上了一位白发苍苍，项带佛珠，一路磕着长头的藏族老阿妈，她亲切地叫着慧子：“汉族来的卓玛拉，在扎达和日土我都看过你演出，你长得像玛吉阿米，像白拉姆一样美丽，你的歌声像冈仁波齐圣洁的冰雪，像阿里河谷青青的草原，像玛旁雍措圣湖的湖水……美丽的卓玛拉，你来神山，要留下一件自己的物件唷。”慧子说：“老阿妈，就像我的爸爸一样，我把我的心灵，我的魂魄留在了冈仁波齐……”老阿妈点着头，双手合在胸前，为慧子虔诚地祈祷着。慧子迫不及待问：“老阿妈，你可知道通灵之地？”老阿妈似乎很吃惊，她定定地看着慧子，好一会，指着高高的冈仁波齐峰巅之下，那里隐约看得见皑皑的雪谷与数千年的冰堆，形状如一朵盛开的雪莲花。又过了好一会，老阿妈说：“卓玛拉，你看那朵雪莲花，连接着天与地，人与神，阳间与阴间，阳间的人在那里会看见自己死去的亲人。但是去那里的路上有可怕的魔障。卓玛拉，我只知道去那里的信民们，就再没回来。神山呀，保佑卓玛拉吧！雪莲花，通灵之地雪莲花，让卓玛拉见见她的爸爸吧……”老阿妈说着，便磕着长头走了。慧子怅怅地看着老阿妈一起一伏的背影，长廊里吹出来的风，很冷很硬地吹着她脸上的泪花。此刻，地老天荒的雪山与荒漠之中，转山的队伍像一条缓缓流动的河，默默地从慧子身边流过……慧子朝着老阿妈指引的通灵之地攀爬，她在心里喊着爸爸：保佑你的闺女不要出现高原反应，保佑你的闺女通过魔障，保佑你的闺女到达通灵之地雪莲花……也许爸爸的灵魂真的在护佑着他的闺女，今天的太阳出奇地明朗，暖融融的，照得连绵的雪山亮晶晶的；照得湛兰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辽远而空灵……慧子踩着无人行走过的荒漠，向上攀爬。气喘吁吁爬至半山，她被一片巨大的洼地阻挡下来。洼地里黑魃魃，阴森森的，如地獄的入口，似乎涌动着无数狰狞的鬼魅，人根本无法通过。这就是老阿妈说的，通灵之地路上的魔障吗？慧子不知道该怎样逾越这片可怕的洼地。她跪在洼地边缘哀求：冈仁波齐神山呀，让我过去看看我的爸爸吧……　这时，前方传来了隐隐的雷声，那雷声由远至近，越来越沉闷清晰，突然震耳欲聋一声炸裂，一阵极其寒冷的狂风，犹如鞭子一样有力地抽过，只见铺天盖地的积雪洋洋洒洒，如天花乱坠，飞滚直下，砸在洼地里。慧子立即意识到了雪崩，来到阿里高原好几年，只是听战士们说过可怕的雪崩，而今她有幸站在雪崩的边缘亲眼目睹，似乎并没有听说的那样可怕，她甚至感觉到了一种惊心动魄的华丽与壮美。更让慧子惊喜的是雪崩持续了约莫几分钟后，她看见无法逾越的洼地竟然被雪崩填平了，眼前呈现出一片白得剌目，白得人想流泪的冰天雪地。这是冈仁波齐神山的纤尘不染之雪呀，娇嫩洁白、剔透晶莹。慧子感动得泪流满面，她扑上去，亲吻着这美丽圣洁的雪。感谢神山赐予的雪崩，填平了通灵之地路上的洼地。当慧子抬起头来时，她发现剌目的白雪之中，蓦地冒出来一点鲜艳的红，像一朵才长出来的红雪莲，又像是一点燃烧着的火焰。接着，那红雪莲似乎越长越大，那火焰似乎越燃越旺，霍地一声，冲腾出来一只全身赤红的藏獒。那獒身高体大，头版宽阔霸气，毛量浓密丰厚，四肢壮硕粗圆，体重至少在400斤以上。慧子震撼了，尽管她早已在爸爸的书中，认识这种古象雄时期生存下来的高原猛犬，但是从没有见过如此气势恢弘，形体如雄狮般高大威武的巨獒。特别是那身火红的毛发，在洁白晶莹的冰雪之中，显得是那样夺目鲜艳，炽热奔放。慧子情不自禁，冲口而出大叫了一声：“火……”那火一样的巨獒立即扭过身，毛发下面炯炯有神的獒眼看着她，仿佛是千年见一回，从陌生到似曾相识。少顷，巨赘火仰天一声长啸，其声低沉浑厚，震得山体似乎都在颤动；其声高锐悠远，仿佛穿透了喜玛拉雅的莽莽雪域，穿透了象雄王朝的上万年历史，穿透了慧子的心魄……这时，巨獒火开始踏着雪地，往左侧上方移动。慧子实在是太喜爱这只帅气高大的巨獒了，她不由自主就跟着巨獒火，往左侧上方行走。一路上她不时大声呼唤着：“火……火……”不时和巨獒火喃喃说着话：”火，你是来给我带路的吗？谢谢你带我到通灵之地雪莲花见我的爸爸……”巨獒火迈着粗硕的四蹄，在前面不紧不慢走着，似乎真的就是来给慧子带路的。慧子问：“火，请问你来自何方呀？是冈仁波齐神山之巅？是地球中心的深处？是久远的象雄王国呢？”慧子想起爸爸在《象雄痕迹》一书里讲过的话：西藏的神秘源自象雄文明的神秘，而冈仁波齐是神秘的中心。远古的西藏是一片汪洋大海，地势底洼，气候温和，是非常适合生物生存的地方。后来一场外星与地球的大碰撞，才使得物种灭绝，大海下陷，隆起来庞大的喜玛拉雅山脉。所以在西藏的传说里，这些神秘的雪域底下，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海洋，还住着一个另类的王国呢……爸爸还说：人类历史的几大文明古国为什么几乎都集中在亚洲，围绕着西藏的冈仁波齐不远。东南，是我们伟大的华夏文明；往北，是古印度文明，两河文明；往西南，是伊朗伊拉克，古巴比伦文明；往西北，那就是古埃及文明。历史考古界一直就有文明同源的说法，这源头似乎就在喜马拉雅山脚下的冈仁波齐。想着，慧子跟着巨獒火，已走过了白雪皑皑的洼地，视线里骤然巨变，坚硬完整的冈仁波齐山体上，像突然被一把神力无比的巨斧劈开，**出的伤口变成了一条空阔恐怖的大峡谷；伤口里的血脉筋骨变成了峡壁上突兀张扬的岩层，谷中狼籍遍野大大小小的乱石。这是山体垮塌，还是经年累月的雪崩造成的奇观？一眼望去，仿佛来到了尚未诞生人类的洪荒年代。慧子义无反顾，跟着巨獒火踏入了恐怖的大峡谷。四周死一般地沉寂着，海拔明显在一步一步升高，头上的蓝天越压越低，压得她喘不过气。慧子估计，此刻已经升到了人类生命禁区的超高海拔5500米，甚至接近了6000米。氧气已变得非常稀薄，她努力张嘴，大口呼吸。尽管阳光格外地明朗，天空出奇地蔚蓝，但是没有人类活动的地域，还是让慧子感到了一种无法预知的害怕。再往前走，山体会不会再次垮塌？上万年的冰川会不会突然雪崩？谷中会不会有伤人的不明生物？甚至出现史前怪兽？不知道。慧子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通灵之地雪莲花，面见爸爸的魂魄。一步一步爬至大峡谷的拐弯处，她发现前面带路的巨獒火消失了。慧子站在峡谷里着急地呼喊：“火……火……火……”这时，仿佛是被她的呼喊声喊来了一种由远至近的轰轰之声，犹如成千上万头巨兽在低吼。顷刻，那低吼便发着巨大的咆哮席卷而来。慧子定睛看，只见沉寂了几万年的峡谷里，骇然冒出来城楼一般高高竖立起的排浪，山摇地动碾压过来。（待叙　第七十章　通灵之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