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遇上药婆婆

他想开口说话，但感觉脸上裹满了绷带，说不出话来。他想坐起来，身上也裹满了绷带，不能动弹。这时，面前的婆婆说话了：“孩子，你伤得很重，我没想到你还能活下来，你命硬。”他很想说：“婆婆，是长江，是我从小就钟爱的长江救了我的命。”直到头上的纱布拆除了一半的时候，他才知道这里叫石沱村，距离A市有一百多公里，也就是说那天他随波逐流漂了百多公里。救他的婆婆是一个孤寡女人，靠扯草草药卖为生，人家都叫她药婆婆。这时，他听见药婆婆泪流满面给他述说：她的丈夫，是当年抗日悍将胡琏部队的一个排长，在著名的长江三峡石牌抗战中牺牲了。那一年她生下了一个儿子，后来，长江涨大水，五岁的儿子被大水冲跑了，至今没有音讯。药婆婆伤心地说：“我儿子如果还在的话，可能比你大十岁吧，媳妇孙子都有了……”　当江浩志能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叫了药婆婆一声娘。药婆婆惊呆了，接着就兴奋地连连答应着，仰天浩叹：“我有儿子了，我儿子回来了，呜呜呜……”哭过不停。药婆婆的家紧挨长江边，离石沱村的乡亲们有些遥远。所以，药婆婆在长江边检到的这个儿子，极少有人知道。至到过了一年多，江浩志遍身的伤口基本痊愈，能够下地帮药婆婆扯草草药了，他才在屋子旁边那窑清亮如镜的水塘边，看见了现在的自己。他吓得长嚎一声：“娘也，这是我吗？”他看见自己眼脸歪斜，疤痕累累，丑陋得不堪入目。药婆婆跑来，抚摸着他，给他说：“娘在江边沙滩上捡到你后，弄回家给你清理伤口，一共有一百零八处大大小小的创伤，脸上血肉模糊，看不清五官……”江浩志扑在药婆婆怀里，哭着：“娘也……这不是我呀……我不是这个样子的……我怎么会变得这么丑嘛……像一个鬼魂……”药婆婆笑着安慰他：“儿子，你不丑，一点不丑嘛，你在娘眼里，永远是俊小伙，乖儿子。”江浩志仍然痛哭着：“娘也……我这副鬼魂样子……怎么见人呀！”药婆婆说：“儿子，你不想见人就在家呆着，娘扯草草药卖了钱，养你就是……”因为面目全非，江浩志曾一度打消了回A市见美子的念头，他怕吓坏美子。但是，对美子与生俱来的那种爱恋，使他吃不好，睡不着，满脑子仍然是美子的影子。最后，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回A市去看一眼美子，和美子说说话，然后再回石沱村，躲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给药婆婆养老送终。当江浩志给药婆婆讲述了自己的想法与经历时，没想到药婆婆十分理解，便支持他，说：“儿子，人是要讲情义的，你那么爱她，就应该回去找她呀，不要担心我，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了独处。”说着，药婆婆老泪纵横，她想起了死在石牌战役的丈夫，多么恩爱的一对夫妻呀！万恶的日本鬼子的子弹，射穿了丈夫的胸膛，也射穿了她的心，射死了她对婚姻的欲求。三年后，江浩志告别了药婆婆，再次悄悄潜回了A市。………关酉阳讲到这里，被司马高原打断 ，说：“酉阳哥哥不愧当作家的料，连细节地点都虚构得让人如临其境。”关酉阳立马反对：“司马老弟，不是虚构的唷，真人真事呢。”司马高原吃惊。关酉阳这才给他透露，他一来A市，爸爸关沧海就给他提示江浩志还活着的假想。所以一开始，他的侦察范围就沿着长江向下游延伸。在各区县民警的协助配合下，就在昨天晚上，终于在丰都县石沱村找到一位老人。老人说二十几年前，村里的孤寡女人药婆婆一早起来，在长江边的沙滩上捡到过一位遍体鳞伤的小伙，药婆婆治好了小伙的创伤，认做干儿子。那个干儿子基本上不出门，所以包括他在内的村民们都没有见过他。据说药婆婆干儿子离开石沱后，每年要悄悄回来看望药婆婆，给药婆带回一些吃的用的，还有钱，至到药婆婆前几年去世。司马高原哦了一声，若有所思，说：“江浩志还活着不是假想，是肯定的了。作家，请继续。”…………江浩志回到了A市，他丑陋不堪的外表，已经没有人能认出他是江浩志了，何况A市警方认定他被击毙，早已将他一笔勾销。他蓄起了胡子，戴上墨镜，遮住了一些丑陋的疤痕。他分析司马美子应该住在背街菜市场附近。所以他在背街找了间私人旅馆住下，略施扒窃小技，便有花不完的钱。没过几天，江浩志便在紧邻背街的长江路，看见了他倾心所爱的美子。那天，他心潮澎湃地躲在一棵黄桷树下，眼睛直勾勾盯着美子。美子穿着件红色的上衣，黑发飘飘，神彩弈弈，五官精致的脸庞像一朵开放的山茶花，美子比以前更成熟漂亮，更有味道了。她挽着陈朴妈妈的胳膊，陈朴抱着一个孩子，走在她的身边，他们都笑咪咪的。江浩志大吃一惊，是陈朴和美子结婚了？还有了孩子。江浩志止不住阵阵剜心的疼痛，但他并不仇恨，自己是身负三条人命的罪犯，又变成了如此丑八怪，能给美子幸福吗？从内心来说，他希望美子嫁给陈朴，因为他了解陈朴的人品道德，现在又做了公安，只有陈朴才能给红颜薄命的美子一个安全的归宿。但是他的心又痛得滴血，他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看她，祝福她。如果不是牵挂着石沱村的药婆婆，他会立马第二次跳长江大桥，然后无声无息地死在他从小就钟爱的长江里，不需要任何人知道。此刻，他本想抽身离开A市，马上回石沱村，但是他的脚不听他使唤，他实在是太爱美子了，他想和美子单独说几句话，想听一听美子的声音……在一个太阳初升的早晨，江浩志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美子提着菜篮，神情似乎有些迷茫，她独自从A市公安局家属老院里走出来。美子快要走到背街的时候，江浩志撵着她的脚步追过去，在背后叫了一声：“司马美子。”美子听见叫声，蓦然回首，看着面前这个蓄大胡子，戴墨镜，甚至看不清五官的男人，她吓了一跳，吃惊地问：“我好像不认识你，你怎么晓得我叫司马美子？”江浩志说：“作家司马江南最疼爱的女儿，怎么会不晓得？我看过你爸爸写的《象雄痕迹》，是你爸爸的读者，也是崇拜者。”听说是爸爸的读者和崇拜者，美子马上就对他有了好感，但说起爸爸，美子就要流泪，但她忍住了，问：“那你是谁呢？”江浩志说：“你爸爸的读者可多了，遍布全中国，还有国外读者，说了你也不认识。我向你打听一个人？”美子热情地说：“打听什么人，你说嘛。”“你认识一个叫江浩志的吗？”美子惊愕地看着他，许久，说：“是我的浩志哥哥，你认识他，他是你什么人？”接着，美子的泪就下来了。江浩志如万箭穿心，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叫着：美子呀，你不枉我爱你一辈子……这时，美子红着两眼盯着他，问：“你没有回答我，你是浩志哥哥的什么人？”江浩志反问：“他人呢？”美子又哭起来了，很伤心，似乎要跌倒，好在旁边有棵黄桷树，美子就伏在黄桷树上恸哭，一边说：“浩志哥哥……已经……不存在了……”“你听谁说他不存在了？”美子抬起头，眼泪汪汪看着他，说：“陈朴哥哥说的，他对我不会说假话的。”“是你什么人，这样相信他。”美子说：“浩志哥哥不存在了，我就和他结了婚，还生了个女儿陈绮云。”“你很爱他？”顿了顿，美子说：“我爱浩志哥哥，现在和陈朴哥哥结了婚，也挺喜欢他的，慧子姐姐说，陈朴哥哥是世界上对女人最好的那种男人。”“是这样的吗？”美子点着头说：“是的，嫁给他很幸福。”“那你还想浩志哥哥不呢？”美子说：“想，很想，昨晚我还在梦中见到他呢，浩志哥哥没有死，他回A市找我来了，就在背街菜市场。我兴奋得哭出声来了，把陈朴都惊醒了，问我，我就说了梦里的情景。”“他说什么？”美子说：“他长叹了一口气，说可惜了一个人，还说我和浩志哥哥才是天生的一对，可惜他犯了死罪，杀了人，被警方击毙了。我说，浩志哥哥是为了我犯的罪。”江浩志打断她的话，说：“你还爱着浩志哥哥，你老公陈朴没有意见呀？”美子说：“没有呀，陈朴哥哥夸我重情重义，值得男人用生命去爱。他还说如果换了他陈朴，也会像浩志哥哥那样的。”（待叙　第七十三章　鬼魂现身）（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