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陈绮云拿出一迭饭票,递给他,温和地说:“向高同学,这些饭票是我吃不完剩下的,我爸爸就我一个女儿,我每周的饭菜票都要剩下很多,送给你了。”向高全身抖抖地不敢接饭票,也不敢看陈绮云那张圣女的脸,他不知道该怎么做,结结巴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突然转身想跑。不料绮云喝住了他,厉声说:“向高,把饭票拿着,不拿着我要生气了,再不会理你。”对于向高来说,陈绮云的话就像圣旨,如果绮云不理他,他真不知道这一生活下去还有没有意义。这时有人在大声叫着:“绮云姐姐,绮云姐姐……”陈绮云一把将饭菜票硬塞在了向高手上,扭头回答:“豪豪弟弟,我在这里的。”叫喊绮云姐姐的男生向高认识,是才招收进校的一年级新生,长得苗苗条条,五官端正,一表人才,听说是以第一名的分数考进二中的。并且这小男生篮球打得特别好,一来就成了校队的主力。他经常来教室找陈绮云说话,嘴里几乎就没怎么停过地叫着绮云姐姐,绮云姐姐……显得非常亲切。这个当年的哭儿郎伍子豪,尽管他比陈绮云小了三岁,但长得已经高出绮云半个头了,绮云经常逗着他玩,亲切地叫他豪豪弟弟。这时,伍子豪看见畏畏缩缩站在旁边的向高,惊奇地说:“哦,你就是穿草鞋,背木头书包进二中的向高,嘿嘿……”不料陈绮云一声厉喝:“不准这样说我的同学,听见没有?”伍子豪怔了一下,看着陈绮云有些生气的脸,连忙说:“绮云姐姐,我听见了,我不说了。”向高红着脸,赶紧跑了。伍子豪高兴地说:“绮云姐姐,爸爸说的,叫我们周末一起回家,周日上南山看樱花。”绮云说:“谢谢你爸爸了,你是知道的,周日我哪都不去,我要陪我的爸爸。何况我作业那么多还没做呢,我可没有豪豪弟弟聪明,不努力就可以跟上二中的学习进度。周日你就和你爸妈去南山玩嘛。”伍子豪嘟着嘴,说:“不,绮云姐姐不去我也不去,我要陪绮云姐姐作作业。”“你是我的跟屁虫呀?”伍子豪嘿嘿笑着说:“我就是绮云姐姐的跟屁虫,我明年再跳一级,和绮云姐姐一个班读书,以后绮云姐姐考哪所大学,我就考哪所大学。”“那我去跳岩呢?”伍子豪说:“我也要去跳岩。”陈绮云哈哈笑着,还摸了摸伍子豪那颗聪明绝顶的脑袋瓜,说:“你真是我的好弟弟,小时候没有白陪你玩。”这时,上课铃声响了,哭儿郎伍子豪才依依不舍离开绮云。陈绮云往教室走,老远便看见了向高瘦小的身子低着头,在前面自卑地走着。不久,学校响应A市教育局号召,开展形象工程,加强了食堂环境卫生及管理,在学生中大力提倡节约爱惜粮食,能吃多少买多少,不能剩菜饭。既使有学生剩饭菜,也很快被食堂管理人员打扫干净。形象工程给向高带来了沉重的打击,直接影响到了他的生计问题,再不像以前那样有剩菜剩饭可捡吃了。尽管陈绮云每周都要送他一些饭菜票,但是对于饭量极大的向高来说,显然是杯水车薪。一天上午,上到第三节课时,向高已肚饿得头晕眼花,脸青面黑,虚汗直冒,实在是受不了了,他请假说拉肚子,要去上厕所。一出教室,向高便踉踉跄跄往学校背后的庄稼地那边跑。他钻进了一块正在秀穗的玉米地深处,掰下一支玉米,飞快地撕开外壳,埋下头就开始啃吃里面的嫩玉米。他一连吃了五个嫩玉米,肚子已不那么饿了,虚汗也不冒了,他才满意地抹了抹嘴巴,往外走。突然一条黄毛大狗汪汪汪狂叫着,窜了进来,后面跟着玉米地的农家主人,这是一个凶巴巴的大汉,他一把抓住向高的衣领,左右开弓,啪啪啪就是几耳光打在向高脸上,一边愤怒地骂着:“打小偷,打死你偷老子苞谷吃的臭小偷……”紧接着又来了五六个农人,围着向高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之后干脆找了根绳子,把向高捆在了玉米地旁边的树上,骂着打着审问,一听是二中的学生,更加来气:“妈的,老子那块地瓜土,被刨走了几十斤地瓜,肯定就是这些学生偷的。”“老子的花生土,还没成熟就被刨了一大片,老子正在抓小偷,哼。送上门来了……”农人们把损失庄稼的怨气,全都发泄在了向高的身上。骂着打着,农人们决定要把向高押到二中,找校长要个说法,然后再直接把向高送派出所。向高已被打得鼻青脸肿,他一下子跪下去,吓得全身哆嗦,痛哭流涕哀求:“叔叔伯伯,我求你们了,我随便你们怎么打骂,千万不要找学校,我以后没有脸做人了,求求你们了,叔叔伯伯……”向高这一哀求,反而给农人们提了个醒,似乎一下子抓住了惩罚这些学生娃的痛处,更加坚定不移要把向高押到二中校园示众,要校长出来给说法。“呸,你还有脸,你偷老子苞谷吃没想到要脸呢,走,今天就是要把这小偷弄到学校去,出他洋相。”向高打死不往学校走,他一边哭着央求,一边死死抱住一棵树木。但是他瘦小的身子怎经得住十几个农人的拉扯。于是,一群农人把向高围在中间推推搡搡,骂骂咧咧往学校走。突然看见路上站了两个学生娃。向高抬头,看见面前站着的竟然是陈绮云和哭儿郎伍子豪,一下子萎顿下去,无地自容地哭嚎。原来陈绮云看见向高还没下课便请假上厕所,一直没有回来。由于之前她已看见过向高捡剩莱剩饭吃。所以下课铃声一响,她便往食堂方向走。走至食堂,突然听见学校背后的山坡上有人在吵闹。这时哭儿郎伍子豪来找绮云玩耍,于是二人就冲着吵闹处跑上来了。陈绮云挡在路中间,对着愤怒的农人们说:“各位农民伯伯,请你们不要这样对待一个学生,不要伤害他的自尊心。”农人们见突然站出来两个男女学生挡道,怨气冲天说:“他偷了我的苞谷吃,我们是在惩治小偷。”“小偷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我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庄稼被人偷了,你说该怎么办?”陈绮云说:“我赔你们的钱。”一个农人说:“不行,要去找校长,不然以后还有学生来偷苞谷,偷地瓜,偷花生。”说着,一群农人使劲推着向高往坡下的学校走。陈绮云突然大吼一声:“站住。”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看着这温和的小妞,突然变得很凶的样子。陈绮云义正词严说:“你们要找校长要个说法是吗?我现在要找你们要个说法,向高同学到底犯了什么法,就是吃了你们几个不值钱的苞谷,他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学生,你们就把他打成这样,就是犯罪份子也不能随意打骂的,你们这是在犯法,私设公堂,任意审问殴打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该当何罪?我们先到公安局去说清楚。”一群农人全都懵了,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看着温和,说起来话来如此有力量,头头是道。难道打小偷会犯什么法?农人们的气焰显然已经被陈绮云打压下去,有农人诧异地问:“你是哪个?”哭儿郎伍子豪说:“绮云姐姐是二中的学生,市公安局陈朴局长的女儿。你们犯了打人犯法的罪,这个连小孩子都懂的你们还不懂?”一群农人大惊失色,这还得了,市公安局长的女儿,难怪这小丫头片子如此懂法律。想想也是,就几个嫩苞谷,就把孩子打成这样,骂成这样,哪个家庭没有娃娃,哪个娃娃不会犯得小错……”农人们说话已经没有了底气:“这个妹妹,我们农民种点庄稼很辛苦,日晒雨淋的,庄稼成熟了被人偷走了,心里难受呀!看在这个妹妹份上,我们互不追究。你们走吧,以后好好读书,不这样做就行了。”说着话,一群农人放了向高,就要离开走人,却被陈绮云厉声喝住:“想走?事情还没有完。”农人们止步,怔怔地看着陈绮云。陈绮云不紧不慢说:“我陪你们一起去医院,先检查向高同学有没有被你们打成脑震荡,伤筋动骨什么的,一切费用由你们负责。如果真被打出了问题,影响向高同学的学习和前程,你们等着卖房来赔吧。”一群农人这才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要是这厉害的小丫头片子串通了医生,检查出什么大毛病来,那就亏大了。农人们全都开始说好话。“这个妹妹,对不起,请理解我们庄稼人的辛苦,我们也是心里急,一时糊涂,打了你的同学,对不起!”“请妹妹原谅我们不懂法……”陈绮云冷冷地说:“要原谅你们可以,首先你们要有诚意,必须老老实实给向高同学陪礼道歉,以后保证不能再提这件事。”农人们满口应承,一个个对向高说:“同学,对不起,不该打你,请你原谅,我们做错了……”这群气势汹汹的农人做梦都没想到,原本认为打骂一个小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却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几句话,弄得反而是自已做错了什么似地,灰溜溜走了。三人这才往学校走。陈绮云这一招,自然把伍子豪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边走,一边说:“哇,镇住了,镇住了,我绮云姐姐好厉害哟!哈哈,我绮云姐姐真棒!”向高在前面低着头走路,像一条夹着尾巴的狗。突然,他冲至旁边的悬崖边,就要往下跳。陈绮云一声断喝:“站住。”向高立即站住了脚,哭着说:“我没脸见人,我不如死了算了。”陈绮云走过去,怒目圆睁,手指着向高鼻尖骂:“向高,你有没有良心,你这样对得起卖侧耳根养大你的娘吗?你娘辛辛苦苦盘你读书,把你送到二中来,望你长大了学美术画画,容易吗?”陈绮云几句话真还把向高骂醒了,如果真的跳下去,为他辛苦了一辈子的娘,不知会有多么的伤心。陈绮云继续骂着:“向高你有种就跳下去,跳呀。你是个男人吗,一点小事就要死要活的跳岩,你娘真的是白养你了。不想跳就跟我走,回教室。”向高乖乖地走回来,跟在绮云身后。伍子豪觉得绮云姐姐特别关心这个向高,平时对向高也很好,小小年纪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说:“做什么都可以,不要当小偷嘛。”话音未落,不料陈绮云返过身就是一巴掌,很响地打在了伍子豪的脸上,厉声说:“向高不是小偷,豪豪你听清楚了,以后你要敢再说你的向高哥哥是小偷,你就不是我的弟弟。”伍子豪捂着被打痛的脸,吃惊得呆住了。自出生以来从没被人打过,既使在烦人的哭儿郎时期,爸爸妈妈也没打过他,长大了爸爸妈妈更是宠着他,将就他。这是第一次被人打,是绮云姐姐打的,所以他一时回不过神来,仿佛在体味被人打的感觉,嘴里喃喃着:“绮云姐姐我不说了,不说向高哥哥是小偷了……”陈绮云接着下命令似地,不容人抗拒地说:“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不准给学校讲,不准给任何人讲,以后我们都不准再提这件事,听清楚了没?”两个男生都怯怯地点头说听清楚了。他们都没有想到,温和美丽的陈绮云姐姐这么厉害,这么硬朗。不过,这样的厉害与硬朗,两个男生都居然一点不反感,反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和毫不犹豫的服从。从此,陈绮云在这两个男生印象中越来越有魅力,越来越有统治力了。(待叙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不想爸爸老……)(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