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 父母回忆

人生就是如此。当你熟悉了一种生活，却又被强制要求融入另一种生活的时候，是很难的。但更难的是，当你慢慢习惯了另一种生活，却又要被打回原来生活的时候。——人生可以经历一波两折，难的是，一波多折。我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日子让我很沉迷。没有人再提起过之前的那场车祸，仿佛我从来都没有失踪过，大家都忘了以前的李仁健跟现在的我到底有什么不同，就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陈悠悠“是不是只是我的一个梦，其实我，一直都是李仁健。直到有一天，我爸妈又来到这座城市来找我。那是一个下雨的下午。在一家咖啡厅，爸妈坐在我对面。“你怎么想，悠悠……算了，还是叫你仁健吧……”我爸对我说，表情有点……有点阴郁。“什么？”我轻轻搅拌着面前的那杯卡布奇洛，不去看我爸的眼睛。“其实过了这么久了，我跟你妈都有心理准备了。”我爸低声说道，他看了看我，又望了望我妈。我知道我爸说的是我失踪的事。从上次之后警察就没有再找过我，事情到了现在，估计早已归入了悬案档案。虽然我的身体依旧没有找到，虽然很多事情还是那么地匪夷所思。“爸，妈，你们……”我试着安慰他们。“再过一个月就到悠悠生日了。”我妈突然说道。我抬头望着她，没有说话。“悠悠呢，是我们的独生女儿，”我爸低声继续接着我妈的话说道，他并不看我，仿佛只是在对着一个老朋友聊一些心里话，“她从小呢，被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虽然说我们家并不是很富裕，但是也没有让她受过什么委屈。”说完这句，我爸哽咽了一下，然后又说道：“这个小丫头片子从小就像个假小子似的，老是喜欢望外面跑，我们俩呢，不喜欢束着她，就任由她到处跑，到处浪，有的时候啊，跌得满身都是泥才知道着家。”我爸说着说着突然就笑了起来，我听着爸的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头悄悄地看了我妈一眼，发现她早已哭成个泪人。“可是她跑着跑着就离我们俩越来越远了……”我爸继续说道，我看见他强忍住眼泪的样子，微微有些心疼，“等到我们俩口想起去追她的时候，早已经追不上了。没办法，我们就只能看着她……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毕业，看着她工作，看着她到了一个离我们特别远的城市，独自成长，慢慢生根……”“我们以为我们能看着她成家，看着她也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看着她逗着孩子笑，看着她也像我们操心她一样去操心着另一个毛头小娃……我们以为她能在我们的期盼中一直幸福下去……我们想过所有可能的未来，却唯独没有想过她会这样消失不见……”我爸说完就沉默了一会。我静默地流着泪，心里是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我知道，我欠爸妈的何止是太多……“我们难过过，抱怨过，失望过，绝望过，最后平静下来……”我爸缓缓地看向我，“我们觉着，如果这是结局，那也是好的……”我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结局指的是什么。“至少悠悠还活着……”我爸眼光灼热地看着我，“不管是什么样子，以什么身份，至少她还在这个世上，只要她在这个世上一天，我们就能多一天期待。”“爸！”我哭着叫出了声，“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我爸继续看着我，抽搐着，泪水已经填满了面部。“爸妈，我还在呢，我一直都在呢，相信我，我会回来的！”我握住我爸妈的手激动地说道。“没事，没事，孩子。”我爸摸了摸我的头，“最近习惯么？”“我……还好。”我低着头。“做男人很累的。”我爸突然笑了笑，“压力大，所以当时我还挺庆幸我生的是个女儿。”我也对我爸笑了笑：“其实这个年代，男孩女孩都一样，都要去适应社会，都要去打拼，都很累的。”“嗯……”我爸低着头开始沉思，“所以还习惯么，每天过的还好么？”“爸，我很好。”“嗯……那我和你妈就放心了。”“爸……”“没事，我们6点多的车……一会得走了。”我爸看了看表，又看了看我妈。我沉默得看着他们，没有再说什么。我知道，不管我现在说什么，都填补不了爸妈心里的那块空洞。因为，我现在是李仁健。那天送完爸妈离开，我一个人去了林希楼下的咖啡厅。我没有联系林希，我只是想在那静静地待会。我想着我爸刚刚说的话，想着我妈的神情，想着以前的点点滴滴，越想越头疼。老天的玩笑越开越大了，但是他可知道玩笑开大了是收不了场的。难道我要以李仁建的身份一直生活下去么？曾经的我也像我爸说的一样，想着有一天会跟一个我爱的男人结婚，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过着跟一般女孩一样平淡的日子，可能偶尔会有一些小争吵，但是日子还是幸福的。但是现在呢？我算是什么身份呢？占着一个男人的身体我就真的能变成一个男人的思想么？难道我要去幻想去跟一个女人的婚礼么？可是如果有一天我变回去了呢，一切不就成了一个笑话么？我突然觉得未来离我好远，远得我难以想象，远得我不想再去尝试。“李仁建？”似乎听见一个人在叫我，我转过头去。林希正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我：“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了，哭了？”林希用手擦了擦我的眼角。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上去狠狠地抱住了她。此刻的我像是一只被困在了阴暗的角落里的小兽，而林希就是那可以拯救我的阳光。“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林希拍着我的背轻声地问道。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不管有什么事，现在都没事了。”林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点了点头。……那天林希陪我待到很晚，我们俩静静地呆着，谁也没说再什么……（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