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树林。地面上落叶堆积,脚踩在上面沙沙作响。林中有一所老宅院,基本是用木石搭建的,很破旧。院子是夯土砌起来的,到处是破败裂缝。院门是圆形的,当然也没有门。琴声就是从院子里传出来的,声声如珠落玉盘,如流水潺潺,清脆动听,令人陶醉。尽管周遭满地落叶,但可以看见院里的地面扫得干干净净。没看见人,我和山雨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当快要接近院门的时候,突然,铮的一声,琴音戛然而止,我听出来了,那是……琴弦断了我和山雨都停下来,面面相觑。我心中忐忑不安,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们一来,人家琴弦就断了山雨说:不管了,进去看看。三两步踏进人家院门,我也跟着他进去,甫入院门,我便看见一白衣女子正巧向后院走去,她行动太快,我没有看见她的样子,只看见一个窈窕的背影。院中有一石凳石桌,石桌上放着一架古琴,七根琴弦,断了一根。山雨张大嘴巴,指着那琴,我问他怎么了,他结结巴巴的说:好,好东西。好在哪里从漆纹断裂的情况来看,这把琴应该有个几百年了。山雨说着,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趁现在没人,不如……抢啦我没有认真听他说话,也没搭理他,只是在想,刚才那白衣女子,好面熟啊,像在哪里见过。另外,她为什么明知有客人来,却反而往屋里跑呢连这么贵重的琴也不要了,琴弦断了也不管吗山雨已经走到了那石桌边上,伸手去拿琴,我说:你别乱碰人家的东西,弄坏了陪不起。山雨说:拿不走,我摸一摸也不行你若是弄坏了这把琴,死一万次都不能弥补你的过失。突兀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心中一惊,我猛地转身,看见一张乌青的脸,深深的黑眼圈,浑浊的双眼布满血丝,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打扮像个医生。这个男人居然是秦广,不就是曾住在老胡同红玫瑰对门的那个秦广吗不过我很久都没见过他了,这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心中大是疑惑。怎么又是你想偷东西吗秦广瞪着我,冷冷的说。山雨并没见过秦广,赶紧摇手,不是不是,我们听见琴声,所以过来看看。秦广说:那就赶紧走吧。山雨笑说:我们既然来了,想见见刚才弹琴的那位美女,行吗我看着山雨,问他,你怎么知道刚才那个是美女呢他回答我,笨呐,以我多年的泡妞经验,那绝对是,虽然我只看见她的背影。秦广很不友善的说:你们再不走,那就永远也别走了。山雨一愣,想要跟他理论一番,我赶紧制止山雨,说道:好好好,我们走。拉着山雨就离开了。山雨还不停的埋汰我,说一个老烟鬼有什么好怕的。但秦广确实是个可怕的人,因为上次文文被清风道长的长剑贯穿身体,还是被他救活的。文文是什么是妖,他连妖都能救,足见有多么可怕。我也懒得跟山雨解释,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刚才惊鸿一瞥的那个白衣女子的背影,为何如此神似我有种很强烈的想见她的冲动。但是,那个秦广显然比前些日子的脾气更暴躁了,之前他还会不冷不热的跟我说两句话,今天却直接开赶了。可能是怪我们擅自闯进他家里吧,也有可能是山雨觊觎他的琴,所以激怒了他。沿路返回。走出了黄花树林,上山,我们目前在山后的位置,需要上到山腰,然后转到山前,再下山。走了个把小时,终于下山,到了荷塘边,进入那条小土路,一直走到了荷塘中央,又遇到那个缺口,我问山雨:还跳吗山雨说:跳啊。裤子干了吗山雨脸一板,马有失蹄,人有失足,能别老拿哥的失足来说事好吗这次我们都跳过去了,走两步,山雨突然一惊,指着远处的河面,说:快看,那里好像有个人。我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吃惊不小,远处水面上确实有一个人,或者说是尸体,头和脚都沉在水里,只有背部浮在水面上。距离有点远,看不清楚,但是那尸体的衣服我记得,有点像老杨的衣服。山雨和我都出奇的冷静,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怪事见多了吧,死个把人,也不算什么了。山雨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黄鹤楼,都湿了,抽出一根,也是湿的,气愤之下,整包烟丢河里,然后说:有点像老杨啊,怎么办我说:十有是的。他说:这事啊,大了。我笑笑:是啊。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不知道,可能我们没注意吧山雨说:别愣着了,去通知杨大婶吧。我说:必须的啊,走吧。两人继续前行,这次他在前头,我心中有些小小忐忑,他反而不紧不慢的走着。出了荷花塘,穿过菜园,到了老杨家,杨正已经回来了,在大门外坐着,杨大婶也在。而且……老杨也在。荷花塘的尸体被捞上来,证实了,当然不是老杨,是一个小孩,小孩尸体上岸之后,杨大婶嚎啕大哭,不知道她哭什么,只听她哭叫我的儿啊,我的肉啊。悄悄问老杨,才知道,这孩子是杨大婶亲妹妹的儿子。惊动乡邻,都来看热闹,男女老少都有,我给吓一跳,平时都没见到这么多人,出事了就都跑出来看稀奇了。其中就有一个村妇,哭得比杨大婶还伤心,看样子应该是小孩他妈,听村民们喊她王大妈。小孩面色青紫,呼吸早已断绝。众人围着小孩的尸体七嘴八舌的谈论着,十句有九句不离一个话题,那就是水鬼索命。众人一聊开,居然把好些年的陈年旧事都说出来了,说以前有多少多少孩子淹死在这荷花塘中,几乎每年都要淹死一个,我和山雨听得啧啧称奇。王大妈将她孩子抱走后,老杨夫妻也去了王大妈家,不知道去忙什么,天晚才回。我和山雨在他家里等,肚子饿得咕咕叫。晚饭还是杨正做的,吃饭的时候我们跟杨正边吃边聊上了。其间山雨突然提起黄花树林里,那老宅中白衣女人一事,问杨正知不知道那女的是怎么回事。杨正听后觉得好笑,看着山雨说:哥们跟我开玩笑呢,山后那树林里只有个破房子,而且也没人住啊。山雨说:没开玩笑,今天我们都见到了。杨正看了看我,我点了点头。杨正哈哈笑说:你们两个想耍我是不是我才不上你们的当呢。山雨急眼了,老子亲眼看到的,有个穿白裙子的女人,身材特好,这还有假的好吧,有就有吧,这也不关我的事啊。杨正还是以为山雨在跟他开玩笑。山雨无奈的说:妈的,不信算了。我接着问杨正他们村有没有一个叫秦广的,他说没有。然后我们就没再说什么了。几个人抽烟,搞得满屋烟雾,我打开门,跟山雨说出去透透气,山雨也跟着我出来。一出门,一阵冷风吹来,寒彻骨。整条村就村头亮着灯,聚着一大堆人,有哭声传来。人家家里死了人,我和山雨可不敢走到那边去,因为是我们发现那小孩尸体的,所以王大妈好像对我们不是很友善。冷吗我问山雨。山雨说:不冷。我说:裤子还是湿的吧真不冷山雨说:冷个毛线,凉快得很。今夜的天空很美,满天繁星,没什么话说了,我仰着头看星星,在大城市里,看不到这样美丽的夜空。良久,山雨问我:明天回去吧好。我同意。山雨叹口气说:小曼是个好女孩。你突然提她干嘛不干嘛,就是想她了,你不会吃醋吧滚。喂,你看看,前面好像有个人嘞。是吗我看向前方。夜色中的景物是很奇妙的,远处的山林此刻就像一堵黑色巨墙,遮住天际,而近处的荷花塘,却像一块明镜,荷塘中有许多星星,也有许多林立的黑影子,那些黑影子是枯萎的荷叶梗。荷塘中央,似乎有个人站在那里,只能模糊的看见,是个白衣女人。我愣了一下,那白衣女人动也不动,我感觉她是在看我,但我却偏偏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山雨说:这么晚了,谁去荷花塘里,不会真有鬼吧我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两个人突然加速,往老杨家的菜园里奔,像两匹脱缰的野马,也不知道脚下踩烂了多少新鲜蔬菜。但是跑到荷塘边的时候,却看不见那个白衣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