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二天早晨上班的路上,张达特意注意了一下那段路。确实是有一家在盖房子。边上也有那座工棚。他心里总算稍微地松了一口气。但是那老头怎么能在二十分钟之内让那堆剩下的沙土消失,真是不能想象。随着公墓越来越近,张达的心也提在嗓子眼。果然没出他所料,十多名警察早就在那边勘察现场了。张达的心里又紧张了起来。下了出租车,张达一边向管理处的门口走一边向松树林那边张望。山坡上拉了长长的隔离带,还有警察在带相机在地上拍来拍去。“来了啊,早啊。”张达只注意看那边的情况,连别人和他打招呼都没注意到,吓了一大跳。张达转过身来,看到眼前和自己打招呼的人吓得差点跳起来。眼前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已经死掉的关老师。“你,你……”“我怎么啦?”关老师虽然脸色很白,但还保持着谦谦的君子风度。“没事。”张达的汗已经滴落了下来。被送到刑警队以后,他也被问了不少的常规问题。还好终于没被看出什么来,顺利地给送回了公墓。所有人就这样静静地呆着,在回忆徐会计的音容笑貌,在感叹人世的桑海浮沉,在猜疑到底谁是凶手。时间就这样停留在这个难熬的下午不肯离去。我实在有些受不了孙所长那犀利的目光。拿起毛笔和油漆,向门外走去。“我还有两座碑需要描,我去干活了。”其实,在这些人里,最紧张的一个就是我,我猜他们想不到这一点。他们只是为这件事感到惊讶,感到恐怖,不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而我,我想我能猜到事情的真相。是我动的手。虽然我知道自己是鬼,但这只有两天的时间,我还没来得及找到做鬼的感觉和做鬼的规则。既然是鬼生活在人世中总有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吧。除了能被高人看出来、照相片洗不出人影、周围不断发生奇怪的事件,应该还有更加可怕的事情会一一发生。我怕自己伤害到别人,想尽量和他们保持距离,可事情还是发生了。我有个弱点,每次喝完酒以后就理智尽失,根本不知道自己去做了什么。想到昨晚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司机带我上山,我说我要下车呕吐,从陈队长拿来的现场勘察照片来看,我的脚印就是出现离小树林不远的位置。时间也是晚上六七点钟左右,正是案发时间。徐会计又是被不明的东西吓死的,那答案应该不会错。吓死她的不是人,而是鬼。而那只鬼就是我。(六十六)魂不守舍地爬上墓地,按照单子找到我要描的那座石碑。岱哥和主任就在前面不远处聊天,看见我在上面,两个人冲我挥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我也冲他们笑笑,然后开始我的工作。写完一块碑我眼睛有点花。四处望望,清明刚过,还有不少的鲜花和食物留在墓地中。上午还有零星上坟的人过来,想来都是昨天没有时间赶来的上班族,今天要把对逝去先人的慰藉补回来。到了现在这个时间人就少多了,看见若大的一片墓地当中只有两个上坟的人。一个是老者,就在我旁边的一块墓前伫立,另一位是个女人,在我后面三四排碑的位置。虽然离我距离不近,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还是那个张淑清――被车撞死的那个郑占田的妻子。旁边的老者转过头看我,冲我友好地笑笑。那是一张很慈祥的眼,和关老师清瘦的身形不同,这位老人有些偏胖,但脸上的皱纹告诉我他已经很老了,应该差不多有七十岁了吧。“小伙子,在描碑呀,这里的碑都是你一个人写的吗?”我也冲老人笑了笑,“是呀,以前是别人写,现在只有我一个。”“嗯,写的不错。隶书很有汉碑的意境,看来练的年头不少了。”看来老人也喜爱书法,我立刻来了兴致。“是呀,有些年了,以前我常练《张迁》和《乙瑛》。”我回答。老者指了指面前的碑,“要是人名或生卒年月写错了怎么办呀?”呵,我笑了。“您还真问着了,我们确实也碰到过这种情况。要是光我写错了发现得早还没事,用抹布沾水擦掉就行了。如果刻也刻错了那可就麻烦些了。”“噢,那怎么办呢?”老者很感兴趣。我向远处指了指岱哥:“那就是他的拿手好戏了。我把错了的字尽量用笔画修正,然后他再修凿成正确的字,等我再用黑油描出来基本错的地方就看不出来了。再麻烦点的话,我们就找工作用白水泥涂上再重新刻。”岱哥也发现了我在指他,冲我做了个鬼脸。老者若有所思,嘴里小声嘀咕着:“这要是刻错了,死人也不得安宁吧。”说完低下头把摆在墓前的花束扶正。我和老者对话的过程中,不自觉地向后观察张淑清。远远看她,还是一身布衣,脸上无几分血色,瘦弱的身躯在墓地中笔直站立。三分像人,竟有七分像鬼。昨天清明她怎么不来,为什么选今天?我突然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有了新的想法。从月黑风高的朝阳村路口到满目空旷的公墓,这个张淑清每次出现都是独自一人,别人能不能看见她?不会只有我这个新鬼能看到她吧。想到此我立刻叫我身旁的老者:“老爷爷,您的视力怎么样?”老人笑容可掬:“嗯,别看年龄大。俺的眼神还可以。”“那您能看见后面的那个人吗?”我撇了撇嘴,用眼神向老人示意张淑清的方向。他顺着我的动作向后看去。“哪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