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盲蛇蛊(3)鬼师那时候还没有出师,以前也没有见识过这种病症,心里正犯嘀咕,不知道怎么处理?听到屋里的师傅一声轻咳,于是他赶紧走进去,师傅吩咐他按心经热气给那人开药。那人拿着药,感谢一番走了。鬼师心知这并非是心经热气引起,于是去问师傅这是什么病,师傅说:“这不是病,是瞳子会想要他的命,下的盲蛇蛊毒。”鬼师听得愣住了。师傅又说:“以后碰到这种病人,你最好不要管。”“有药可解吗?”师傅摇了摇头。“蛊毒发作会是什么样子?”师傅叹了口气,说:“很惨。”究竟如何惨,他没有详说,直到鬼师后来遇到另一个身中盲蛇蛊的人才明白“很惨”是如何个惨状。再见到额头有赤线的人是十多年前,那时候鬼师的师傅已经过世,鬼师也过天命之年,成了通天寨唯一的巫师。这次来找他的是通天寨的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平时极得鬼师的喜欢,所以一看到他额头的赤线,他心里一惊。年轻人却大大咧咧地说:“只是有条红线,不痛不痒。”鬼师追问他最近有没有碰到瞳子会?年轻人点点头,说一个星期前他去会铜锣寨的情人,那个情人是有夫之妇,他们常跑到人踪全无的无日谷幽会。那天情人走后,他正准备回通天寨,看到一列松明灯火在移动,他当时吓一大跳,心想这灯火还会自己移动,莫非是夜鬼出游?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他悄悄走过去想看个明白,结果看到一群戴着瞳子面具的巫师。他在山里长大,自然听过瞳子会的传说,知道一看到他们要避开,不料一不小心弄出声响。瞳子会那群巫师纷纷转身看着他,他见避无可避,于是连忙道歉。那帮人似乎并不像传说中恶毒,只是看了他一会儿,就走了。听他这么说,鬼师心起疑窦,说:“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年轻人仔细想了想,说:“当时觉得好像哪里被叮了一下,可能是被蚊子叮的吧,就一点感觉,根本不痛。”他看鬼师还是满脸担忧的样子,说:“不要担心,都八十年代了,瞳子会哪里还有这么大的胆随便杀人?”他说完就走了。几天后鬼师再遇到他,发现他额头的赤线中间部分变得更圆,很像一只眼睛。年轻人照例大大咧咧地说:“师傅,瞧我额头多长出一只眼睛。”鬼师却笑不起来,因为当年师傅告诉过他,一旦赤线变成眼睛模样,那就是死亡的时刻。所以盲蛇蛊又叫第三瞳,是瞳子会的主要惩罚手段。他实在不忍心看这个年轻人枉死,于是去蟠龙寨找春花婆婆和铜锣寨的巫师吴家富,两人都只是摇头,并劝他不可多管瞳子会的闲事。第二天他还没有起床,就听到嘭嘭敲门声,是年轻人的家里人带着他找上门来,说他快不行了,请鬼师看看。鬼师一看,额头上一只红红的眼状东西,中间鼓起一圈赤线像瞳仁,年轻人满头大汗,呼吸凌乱,而那只赤红的眼睛却在蠢蠢欲动……说到这里,鬼师仿佛回到当时,情不自禁地打个寒颤,声音也如风中落叶般瑟瑟发抖,身为大山里的巫师,身为常常给猎物剥皮取内脏的猎人,什么恐惧的场景没有见识过,他的胆色早就训练出来了,可是那天的情景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深刻到一回想起来还能令他浑身发冷。他颤抖着手往烟杆里填烟丝,烟丝不慎掉到篝火里,滋滋地冒出一股呛人的烟味。鬼师忽然打颤的声音,让一帮聚神会神聆听的人也开始打颤,虽然除了王东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所有人都看着鬼师,看着他滚动的喉结,看着他面具后颤动的嘴唇,等着他说出:年轻人额头那只赤红的眼睛蠢蠢欲动的后面是什么?突然,一声野猪嚎叫声从附近树林传来。趴在鬼师脚边一直打盹的黑虎突然挺起上身,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吠叫一声。密密麻麻的灌木忽然分开,一团黑影挟着风势扑了过来,将堆在营地附近的荆棘撞出一个缺口,斜斜地冲围着篝火坐的众人撞来,大家惊呼,连滚带爬地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