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肃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出卖革命党的人竟然是张建功,之前他虽然排除了岳兆麟通风报信的可能,但由始至终没有想到会是张建功。看来,张建功不仅出卖了革命,而且还出卖了岳兆麟,难怪刚才在走廊上见面时对方丝毫没有伤感表现。他转过脸看了一眼陈文年,只见陈文年同样是一脸错愕的正盯着另外一边的张建功,显然对方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他不禁有些担忧,张建功既然能出卖岳兆麟,那会不会连自己和陈文年也出卖呢?尽管严格的说,他没有参加这次起义,甚至还被革命党暗杀,但想到张建功这种卑鄙小人,指不定对方为了贪功而在潘矩楹面前胡乱造谣,否则潘矩楹刚才的语气为何会如此针对!不仅如此,他同时还在琢磨着张建功为什么要选在起义当天出卖革命。白雅雨等人策划行动前后长达大半个月的时间,对方明明可以在起义之前通风报信,如此也能省去兵戎相见的风险。如果只是临时变卦那倒是没什么,可若从头到尾是对方jing心设计,目的是为了获得大的功劳,又或者利用这件事逼岳兆麟下台,那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这时,潘矩楹接着又说道:“岳兆麟先是参与策划谋反,后来见势不妙才下令镇压乱党,倒头来触怒了叛军招致杀身之祸,这是他咎由自取。我希望在座诸位都引以为戒,切莫重蹈覆辙,要知道革命党可不会跟你们讲情面。”听到这里,袁肃稍微放下心来,看来潘矩楹不打算追究七十九标其他军官的罪责。想来也是,张建功真要是把胡言乱语,他们同样可以揭露张建功起义之前知情不报,总之大家心照不宣,没必要把事情做的太绝。会议接下来,几位高级军官交代了一番滦州城的善后安排,然而在一些细节问题上生了争执。尽管众人一致认为应当调派其他部队进驻滦州,协助善后以及镇防,但究竟调哪一支部队却意见不一。论是七十八标还是八十标,都想趁机扩张自己的防区,前者有总镇在后面支持,后者则有四十协协统范国璋撑腰。纵然潘矩楹现在是二十镇统制,但四十协协统范国璋从来没把潘矩楹当上司来看。滦州兵谏时,二人同为反对张绍曾的顽固派军官,然而事后就因为潘矩楹先一了一封电报到京城上报滦州的情况,故而被清廷临时提拔为统制。为此范囯璋一直耿耿于怀,论兵力、论背景他与潘矩楹二,甚至在资历上还要高潘矩楹一些,凭什么统制官要让对方来做?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一旁的王怀庆暗笑着看了许久,这才不慌不忙的站出来圆场。关于在滦州增派其他部队镇防的事情,暂时先搁置了下来。正因为这个插曲,使得会场气氛变得不愉起来。潘矩楹索xing跳过了所有繁琐的环节,直接开始讨论平乱功绩。他一一列举了在场各部人马的在昨晚行动中的表现,几乎人人都有份,至于实际情况是什么已经不重要,只要大家都有甜头那这就是实际情况。在这个时候袁肃倒是注意到一点,当潘矩楹念到逮捕党白雅雨时,没有说是巡防营与jing卫队协力合作,而是直接归功于巡防营,并且还说是巡防营进城之后全力围捕而抓获。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王怀庆,对方只是微微眯着眼睛,一副神游虚空的样子。这家伙还真是说一套做一套,虚伪者莫过于此了!他在心里暗暗讥讽道,只是没有站出来纠正实情,这种争抢功劳、谎报功劳的事情早已经成为高层一手cao控的游戏,自己如果自讨没趣,除了得罪眼前的这一群人之外,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不过潘矩楹也列出了袁肃的功劳,称其“临危不乱、据守南城,成功阻延叛军入城,为巡防营驰援争取至关重要的时间”。这番话显然又是言过其实,如果袁肃真能成功阻延起义军入城,七十九标标部岂会落到这般惨剧收场?他不知道这是潘矩楹故意照顾自己,又或者是王怀庆心中有虚因此向潘矩楹美言了几句,就目前看来后者似乎有可能。不仅如此,滑稽的还是在提到击毙叛军另外一名党王金铭时,潘矩楹甚至认定七十八标、八十标以及巡防营都有功:巡防营最先现王金铭,七十八标则从侧面包抄,最终是由八十标的士兵开枪击毙目标。袁肃不难猜测,显然之前为了这件事众人争执不过,彼此互不退让,只好将这份功劳给三方都记上。他心中一片漠然:这个时代的人心果然一点都不古朴,今后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的走才行,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散会之后,潘矩楹让其他人先行离场,只将陈文年、张建功以及袁肃留了下来。之前在会议上虽然交代过关于七十九标的善后工作,但七十九标遭受昨晚的创伤,必然要面临一番重整顿,这方面的细节问题自然要找七十九标现存的军官来商榷。潘矩楹端坐在之前的位置上,伸出手向陈文年这边招了招,示意三人上前去。“丑话说在前头,这次是一件很麻烦事,你们七十九标竟然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你们不用解释什么,我不是傻瓜,事之前你们一个个知情不报,就这一点足以把你们定为乱党从犯。”等陈文年、袁肃、张建功走到跟前时,潘矩楹脸sèyin沉,语气也低沉的说道。张建功本要开口辩解一句,不过看了看一旁的陈文年和袁肃之后,最终yu言又止。“我不追究你们,并不是我纵容,你们七十九标好歹是我的老部下,能照顾自然要照顾。再者,我也不怕跟你们说实话,这大清的天下已经没几天好ri子了,各省du1i的声势愈汹涌,就看袁宫保是什么意思了。”略略停顿了片刻,潘矩楹话锋一转,不疾不徐的说道。“多谢统制大人开恩,我等一定感恩图报。”张建功忙不迭的奉承道。不过陈文年和袁肃则依然默不作声,前者脸sè复杂,后者则异常冷静。之前潘矩楹在说最后一句话提到“袁宫保”时,他下意识看了袁肃一眼,眼神透露着几分猜疑,不过很又把目光抽离。“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七十九标这个番号我必不会让它动摇,因此当务之急还是要重整七十九标上下。昨晚一役确实令人指,叛乱士兵几乎屠杀似的血洗标部,自岳兆麟以下阵亡的军官多大二十余人,眼下主要的军官就剩下你们几个了。为了稳定军心,我要尽提拔一人代理标统。”潘矩楹说话的时候身子向后仰靠了一下,摆出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张建功听到这里,立刻微微躬了一下身子,脸上露出讨好的表情,俨然就是一副奴才样。袁肃心里很明白,尽管张建功做作之态令人讨厌,但经过昨晚起义之事,潘矩楹现在不会看重个人品xing,反而是要看这个人是否听话。就算张建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可对方不仅通风报信出卖革命,而且具备也“奴才”的态度,重要的是手里还掌握着整整一营的兵力,从政治到个人再到客观条件,可谓是代理标统的不二人选。考虑到这一点,袁肃不等潘矩楹开口说话,抢先一步说道:“大人,在下认为代理标统一职应有张大人担任。如今七十九标遭此大劫,辖下各营诸多混乱,理应由一名经验丰富的军官来主持大局,而张大人带兵多年,又有平乱之功,正是不二人选。”他说完这番话之后,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错愕。谁都没想到袁肃会主动推举张建功出任标统,就连张建功自己也愣了一愣。潘矩楹沉默的思索了片刻,随后不动声sè的说道:“你说的没错,目前的局势必然需要一名经验丰富的军官坐镇大局,张管带确实是不二人选。既如此,那就暂且由张管带代理标统,之后我会再从其他部队抽调军官补充七十九标标部。”张建功面露喜sè,一点也不谦虚的急忙说道:“多谢统制大人栽培,卑鄙一定不负统制大人期望,竭尽所能治理好七十九标上下。”他说话的语气就好像自己已经跳过“代理”而字,直接成为“标统”了似的。潘矩楹虽然对张建功这个人很不满意,但眼下也只能将就了。停顿了一下,张建功继而又说道:“大人,袁参谋原本是6军预备大学堂派驻我部的见习官,虽然尚不清楚6军预备大学堂何时会召回,但目前标部急缺人手,还请大人特许任命袁参谋转为正官,协助处理标部军务。”这番话表面上听来,倒是很像张建功还袁肃一个人情,希望袁肃从见习官的身份转正,可对方偏偏要在这番话的前面强调“6军预备大学堂召回”的字眼,显然是在故意强调袁肃的学员军官身份。袁肃心里很清楚这一点,如果张建功真心想要帮自己,大可把话说的周全一些。他不禁对张建功加鄙夷,看来自己今后一定要小心应对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