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建业和杨伯韬又搭乘着小飞机,从长沙机场起飞,飞回南昌。“军座,你说,我们的计划,上峰会怎么评价?”杨伯韬昨天从战区长官部出来以后,憋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实话讲,我也不知道。我们的计划从军事上是唯一的可行选择,但是,从政治上来讲,代价实在是太巨大了。我想这一仗即使我们最后打赢了,也会被暂时挂起来,作为最高决策层的替罪羊,要是打输了,我们就干脆是死无葬身之地。战争毕竟是政治的延续,一切的军事行为都是为政治服务的。在这个世界上,到了一定的级别以后,想要做一个纯粹的军人,完全不和政治沾边,那只是一种奢望。”刘建业闭着眼睛,小声地回答。他的这些话,也是有感而发。在自己的祖国,高层的军人,不管是谁,或多或少都会被政治化。有时候想一想,刘建业还是觉得像以前那样,做一个旅长最好,级别不低,但是也绝对不高,不用去考虑什么政治问题,可以做一个完全纯粹的军人。“我想也就是这样的。我们必须要打这一仗,而且还必须要打赢,然后,一切的罪责,又由我们来承担。”杨伯韬苦笑着说道。“谁叫我们是军人呢,尽我们的本分吧。我们只要记住,我们效忠的是我们的祖国,我们的民族,我们所作的每一件事情,都要问心无愧,那就可以了。”刘建业依旧闭着眼睛,小声地对杨伯韬讲着。听到刘建业讲的话,杨伯韬沉思了很久,欲言又止。飞机回到南昌,一等飞机停稳,两人就下了飞机,坐上已经等候在机场的汽车,赶回警备司令部。回到警备司令部以后,刘建业赶紧埋头处理一下积压下来的公文。现在他是身兼军长和警备司令两个职务,军政两方面的事务繁多,特别是他全权负责的南昌城的战备工作,千条万绪,都要由他来做最后的把关。尽管,他依靠着吴?F文带领着的一班大学生组成的秘书处,为他分担了不少,但是,每天还是有不少的文件,必须由他来最后签署,这是推也推不掉的。一直忙到了晚上,快要吃饭的时候,刘建业才总算是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腰,活动了一下肩膀,感觉身体还没有到油尽灯枯的地步,刘建业戴上了军帽,交待副官杨舟回去休息,就带着黄峰坐上车回到自己的临时官邸,一座清代江南式样的私人园林。这也是他的前任留下的遗产,虽然刘建业对于衣食住行并不讲究,但是,自己的妻子和带来的一帮子家人总还是要有地方住的。刘建业穿过几道门,走进了自己住的院子。一走进正屋,刘建业就看到自己的妻子正坐在正位上,陪着一位穿着长衫,戴着墨镜的客人说话,眼睛还红红的。“大哥,你回来了。”听到刘建业的脚步声,王靖芸站起身来,招呼着。“我今天才从长沙回来,又在司令部处理了一些公务。事情一处理完,我就回来了。”刘建业一边脱下军帽,解开身上的武装带和手枪,一边向妻子说着自己今天的事情。“大哥还是要注意身体,不要过于操劳了。”王靖芸走过来接过刘建业的这些东西,对刘建业说着。“我没事的,现在战事随时可能打响,要做的事情比较多,忙一些是正常的。打完这一仗,就有时间休息一段了。”刘建业对妻子说着,然后指着屋里的客人问道:“小妹,家里来客人了?”“大哥,我光顾着和你说话,都忘了讲了。这位哪里是什么客人,是家里人嘛。”王靖芸对刘建业说着。“家里人?我怎么前面听着不像是老家来人?”刘建业有一些疑惑。“刘军长,你看看我是谁?”屋里的客人,站了起来,摘下了墨镜,笑着对刘建业说道。“王靖国?你是王靖国?”刘建业仔细的端详了一下眼前的这位客人,然后说着。“对,就是我,姐夫。”眼前的这位,正是刘建业的小舅子,王靖芸的弟弟,王靖国。“你姐姐可是一直都想着你,不知道你在外面过得怎么样了,很挂念你的。”刘建业一把就把自己的小舅子拉到自己的怀里,来了一个热烈拥抱。“我在外面也一直都想着姐姐,当然还有姐夫你。”王靖国说道。“还没有吃饭吧,来,我叫你姐姐多炒几个菜,给你接风洗尘。”刘建业招呼着王靖国。“姐夫要是不说,我还真是忘了。我就打扰了。”王靖国笑着回答。“我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回来了。”王靖芸笑着说道。“那好,正好开饭。兵荒马乱的,难得家里人相见,高兴一下。”刘建业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三人在饭桌前,一边吃饭,一边回忆着在南京的点点滴滴,讲述着后来的日子。当提到1939年12月的时候,大家都一阵的沉默。尤其是王靖芸,掏出了手帕,偷偷的擦着眼角的泪水,压抑着没有当场哭出来。吃完晚饭,王靖芸去收拾桌上的碗筷,准备拿出去洗。王靖芸一直不愿意请一个仆人,说是部队驻地经常跑来跑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开拔了,找仆人不方便的。所以,刘建业的衣食住行,全都是由王靖芸亲自搭理的。刘建业也就随着妻子,只要她高兴就好。“来,靖国,到我的书房里去,我们好好聊聊。”刘建业看到妻子出去了,招呼着小舅子。“好的,姐夫。”王靖国站起身,跟着刘建业进了书房。“黄峰,把门关好。在门外守着,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接近这间房间,包括少奶奶。”刘建业对黄峰神情严肃地交待着。“我明白了,少爷,你放心吧。”黄峰说完,关上了房门。“坐吧,现在没有别的人了。有什么话,我们可以摊开来讲了。”刘建业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招呼着王靖国。“我能有什么话?姐夫,你好象多心了吧?”王靖国坐下来,笑着说。“你我都是聪明人,还是有话敞开了说好。你说呢?你不要以为我对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会是从这里来的吧?”刘建业说着,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个“八”,又比划了一个“四”。“看来,姐夫还是对我很了解的。既然这样,我也就不瞒你了。我的确是这里派来的。”王靖国伸手比划了一个“四”。“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应该是长江局派你来得吧。”刘建业说道。“对,是长江局。”王靖国知道这个情况下,他也没有必要隐瞒了,索性说了出来,只是一只手伸到长衫下面,握紧了一样东西。“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交给情报处那些人的。说吧,你来是有什么任务的,只要帮得上的,我不会拒绝你们的。”身为土木系的人,和派系的老大一样,对于借着情报处的掩护,渗透到军队的那个部门,都不感冒。而且,不管怎么样,刘建业的前世,也是红旗下出生成长起来的,对于镰刀锤子为图案的红旗,总是有一些感情的。“我的确是有任务的。组织上要我找到你,借着你我的亲戚关系,进入军队。”大概是很诧异于自己姐夫的直截了当,王靖国愣了一会,才说道。果然,我尽力想要置身于政治争斗之外,还是避免不了啊。看来,我在政治上还是不够成熟。刘建业自己暗暗的想着。“没有问题,你们要是想要多派一些人来,也没有什么问题。以我的地位,在我的部队里,安排几十个人,还不是什么问题。不过,你们要注意安全,保密,最好每个人都单线联系,不要和别的人有太多的交叉。我的部队虽然罗家湾的人一直受到压制,但是你们做得太明显的话,我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压下去。一旦出了事情,我们都不好办。你明白吗?”刘建业知道,中国最后还是会变红的,所以,他也不打算为难王靖国。“这太好了,你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王靖国喜出望外,高兴得直搓手。“你们现在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现在除了是军长,还是南昌警备司令,全权负责南昌的战备工作,权力还是有一些的。”刘建业冷静地说道。“我们的赣北游击队,现在处境不太好,你能不能帮个忙?”王靖国想了一会,小声地问道。“只要你们把队伍开过来,我可以以南昌警备司令部的名义,给他们授一个游击支队的名义,再发一批武器弹药和补给。我的能力也就如此了。”刘建业对王靖国说道。“这就足够了,这可解决大问题了。”王靖国显得十分的兴奋。“今天,你就在我这里住下。明天早上,我带你到军部去,给你授一个军部副官的职务。”刘建业说。“多谢了,姐夫。我代表组织感谢你。”王靖国站起来走到书桌前,伸出了右手。“贵党,我一向是很佩服的。我相信,你们的前途是光明的。”刘建业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和王靖国的手紧紧相握。“现在,可以把你衣服下面的东西,掏出来了吧。”刘建业笑着对王靖国说。“姐夫不要见怪,这也是工作需要。”王靖国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左轮手枪,放在桌上。“美国产的民用手枪,不怎么样。还是我送你一把好的。”刘建业看了看王靖国的枪,放了下来,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比利时皇家兵工厂出产的勃郎宁手枪,还有一盒子弹,交给王靖国。“真正的比利时皇家兵工厂出品,品质绝对优良。”刘建业对王靖国说道。“好枪,真是好枪。谢谢姐夫。”王靖国对这把小巧精致的手枪,简直爱不释手。“谢什么,都是自家人。”刘建业笑着拍了拍王靖国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