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说此竹石图是自己所画,学生再如何愚昧糊涂,也在此图落款处明白了山长的身份。”楚质拱手恭敬说道,心中喜不自胜,本来以为银发老者只是书院请来讲课的名士大儒,想通过他为自己说两句好话,没有想到却错有错着,钓了条大鱼。“原来问题在这啊,是老夫糊涂了。”何涉恍然,笑着说道,对楚质的机灵更喜爱一分。“山长,学生是真心悔过,你山长让学生回来吧。”楚质捉住机会恳求道。老夫还不舍得你走呢,反正把人留下,收徒之事也不用急,缓缓图之即可,何涉笑了起来,准备点头同意,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开口问道:“楚质,你刚才为何无缘无故的问起墙上之画来?”“刚才山长问学生是否害怕听到流言蜚语才执意返回书院的,故而学生是想以竹石为题,赋诗一首,以答山长之疑。”楚质微笑说道。“以物鸣志?那说来让老夫听听。”何涉一听,兴趣更浓了。“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除了郑板桥的这首竹石诗,楚质再也想不到有哪首诗词与何涉的这幅竹石图,还有自己的现在状况情景相融了,前面两句隐喻自己的根是白雀书院,后两句表明自己并不在意别人的冷嘲热讽,之所以要返回书院,其实是为了寻找自己的根而已。“好!难得你如此有心,老夫怎能让你失望而归。”何涉细细品味,眼睛越发明亮起来,幸好开始之时,自己有耐心聆听楚质述说,不然差点错过一个奇才,末了何涉还在心中感叹起来,看来自己要经常回书院走动走动了,不然自己书院有什么遗漏之才,却因为缺少伯乐的发现,始终默默无闻。想到刚才考校之时,因为楚质回答的中规中矩,自已并没有在意,差点儿与璞玉失之交臂,何涉暗暗反思起来,继而对管理书院的讲师也有一丝不满,自己将书院交给他们,那是因为相信他们,可是他们却没有尽心管理,怎么对得起自己的信任。“谢谢山长。”楚质大喜过望,抱手行礼,悬浮的心终于安然落地。“老夫可以破例让你回来,不过……。”何涉微笑道,尾音拉得长长的。“山长有何吩咐,学生一定照办。”落地的心重新悬起,楚质严肃敛容,认真说道。“老夫的竹石图,有画无诗,既然你把诗作出来了,那再劳你执笔挥毫吧。”越读越觉得楚质作的诗回味无穷,意味深长,何涉干脆把墙上的画取了下来,平平放在书案上,示意楚质在空白处写上诗。“山长,学生的字丑陋不堪,怕会辱没山长之画。”楚质连忙推辞起来。虽然楚质说的是实话,可是何涉却不这么认为,字迹不好不算什么问题,只要努力练习也不会差到哪去,可是才思却不一样了,有多少人苦苦思索,彻夜不眠,为了就是想到一字半句的绝世好诗,有时甚至不惜杀人夺诗。楚质的这首竹石诗,虽然不是什么绝世佳作,可是比起其他的陈词滥调,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已经当楚质是内定的徒弟,何涉自然存了提携楚质的心思,打算等楚质在自己的画上写下诗后,连同胸有成竹的典故,向汴梁城中的好友们炫耀一番。要知道何涉的交游可是极其广阔的,上至朝廷大员,下到寒门儒士,何涉的影响力都涉足其中,不然刚成立几年的白雀书院,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学子前来报名了,学子们前来进学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想着有一天,得到何涉的赏识,予以只言半语的赞誉。若是让书院的学子知道,他们梦寐以求的机会,让楚质无意之中得到了,情急之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不过可以预料到的是,有了何涉的提携,楚质以后不再用费心想着怎么样才能扬名立万了。在何涉的坚持下,楚质不敢再作推辞,提起毫笔,沾了点墨,悄悄吸气,收腹凝神,酝酿了半天,这才在竹石图上的空白之处小心翼翼的书写起来。身为出版社的员工,常年要与文人打交道,楚质自然也学习过一段时间的毛笔字,而学习的字体理所当然是出版常用的宋体字。一首诗,从右到左,四行二十八个字,若是在平日,楚质最多花几分钟就能写完,可是现在足足用了十五分钟,才轻轻搁下毛笔,退立一旁,趁着何涉审视之时,轻轻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喘了几口气。“咦,楚质,描红之时,你习的是哪位大家之字啊?”也不怪何涉感到惊讶,宋体字虽然源于唐代楷书,在是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在南宋的时候才算成型,其集大成而发明这种字体者却是大名鼎鼎的奸贼秦桧。秦桧博学多才,在书法上很有造诣,综合前人之长,自成一家,创立了一种用于印刷的字体,若是按一般的习惯,应该把这种字称为秦体字才对,可是由于他的人品太差,在抗金斗争中,是投降派的代表人物,而且还曾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了民族英雄岳飞父子,成为千古罪人,所以人们痛恨他,虽然应用他创立的字体,可是却把字体命名为宋体。这是百多年后的事情,何涉自然不会知道,看到楚质写的字,笔画横平竖直,横细竖粗,棱角分明,结构严谨,整齐均匀,看似与楷书相近,可是却有所不同,虽然笔画之间显得生疏呆滞,可细细看来,却有自成一格之象,想到这里,何涉心中一动,莫非这小子的书法已经大成,和蔡君谟一般,自成一家,开宗立派了?“学生习的是欧体《九成宫醴泉铭》。”楚质刚要说话,却忽然想到现在这时候秦桧还没有出生呢,哪来的宋体字,所以话到嘴边就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