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军76旅152团。团长解固基已经忘记自己是第几次打退敌人的冲锋了。整个152团,几乎都要打空了。身为一团之长,解固基已经亲自带着最后的一点预备队冲了上去!周围炮火喧天,日军的飞机和大炮的轰炸,已经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对于152团来说,已经不再需要什么长官的激励了,防御、冲锋、死亡,成为了他们最机械、最麻木的一个动作。死了的,就这么永远沉睡在了战场之上,没有一个人有空多流哪怕一滴眼泪;还没有死的,依旧在那继续战斗着,用他们能够利用的一切武器,拼命阻挡着每一个冲上来的东洋人!解固基的嗓子已经喊嘶哑了,再也喊不出一句话来了,可他还是挥动着手里的手枪,用自己的肢体语言,在告诉着每一个兄弟们:顶住,哪怕全都死光了也要顶住!“团座,我们7连阵地丢了啊!”“排级以上军官,格杀勿论!”解固基冷冷地说道。“团座!”报信的人几乎要哭了起来:“从连长到士兵,全部阵亡了,全部阵亡了啊!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没有一个!”解固基怔了一下,随即凶相毕露:“你呢?你为什么还没有死!贪生怕死,一样格杀勿论!”那人丝毫没有畏惧,大声说道:“报告团座,是连长在阵亡前,让我回来给团座报信,7连顶不住了!请团座立刻组织兵力,把阵地给夺回来!”解固基暴怒的狂吼了起来:“营长呢?为什么不向营长报告!”“报告团座,营长、副营长,全部阵亡!”那人大声说着,然后“叭”的一个立正,敬了一个端正的军礼,也许,从他从军以来,从来也都没有敬过那么标准的军礼,他大声地说道:“团座,7连弟兄全部阵亡,只有我一个活了下来,是为7连耻辱,川人耻辱,身为川人,我绝不允许我再活下去!请团座允许我带头冲锋,杀身成仁!”“弟兄们,还能动弹的都给我组织起来!把7连的阵地给我夺回来!”解固基面色凝重,看着还能动弹的弟兄们纷纷聚拢在了自己身边,指着那个7连唯一的幸存者大声说道:“你,打冲锋,给我第一个打冲锋,死,去死!死在冲锋的道路上!”那个幸存的兄弟再度“叭”的敬了一个军礼,检查了下自己的武器,然后一声不哼,掉头就朝着7连阵地方向冲去!天上的飞机、地上的大炮,在那疯狂叫嚣着,日军的机枪,喷射出的火舌简直要把所有的一切都给淹没。7连的那名幸存者,在如此密集火力的扫射下,倒下了当解固基再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发现这名士兵并没有气绝,而是眼睛瞪的大大的,在那竭力坚持着自己不要死去。当他看到解固基的时候,用微弱的几乎已经听不清的声音说道:“团座,请你看看,子弹是不是从前面打过去的!”解固基勇力点了点头,他看清楚了,所有的子弹都是从前胸打过去的,他,是死在冲锋道路上的!那士兵拼着最后一口气问道:“我是不是四川人!”“是!”解固基大声回答了自己的士兵。士兵笑了,然后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弟兄们,跟我冲!”解固基挥动着手里的手枪,嘶声力竭的大声叫道。日军的炮火像雨点般打来,炮弹不断在四周爆炸。“轰”的一声,一发炮弹近处爆开,解固基被一团烟雾罩住。瞬间,又看见解固基浑身是血从烟雾中冲出来,左臂己经只剩下半截,右手挥着枪,嘴里喊动“冲锋”依然向前冲去。又冲过了两道田坎,这才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接着,又是无数的炮弹在他的周围爆炸阵地被这些不要命的川军兄弟夺了回来了,阵地上的血腥味,似乎正在那里诉说着一首最凄凉的挽歌。“团座,团座!”解固基的勤务兵发狂似的叫着,找着。团座没了,团座没了!可他一定要找到团座的遗骸,他套带着团座回去!可是被日军炮火洗礼过的阵地,已经什么都找不到了。但勤务兵依旧没有放弃,他的双手还在地上不断的扒着、找着忽然,勤务兵发疯一般从土里扒拉出了一顶钢盔,自己太熟悉这顶钢盔了,那是26师刚刚进入大场的第一天,缴获到的一顶日军钢盔,是刘舟楫营长亲自缴获的,后来就把这顶钢盔给了团长。现在,刘舟楫营长不见了,连团长也没了勤务兵小心的掸去钢盔上的尘土,上面是团长用刀刻上去的三个字:解固基!“团座,你就是小气,不就是一顶钢盔吗?还希罕的和什么似的,非得刻上自己的名字,好像就生怕有人抢你似的。”勤务兵一边细心的擦抹着钢盔,有边凄惨地说道。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土里,很快,在里面拿出了一片血迹模糊的胸章,这也是团座的!没了,什么都没了,团座就剩下了这么两样东西,尸骨无存,尸骨无存!勤务兵死死抱着这两样东西站了起来,轻声说道:“团座,咱们回家了啊,回家了,看,阵地咱们夺回来了,团座,你累了,好好休息,我带你回家去日军的飞机又来了,炸弹不断的在四处爆炸,可是这名勤务兵却没有任何避让的意思,只是一步步朝前挪动着,挪动着。解固基,四川郫县人,中央军校高等教育班第四期,国民革命军第四十三军第二十六师第一五二团上校团长。阵亡于凇沪战场。时年四十九岁。解固基在阵亡前,留下的最著名的一句话是:“后退半步,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