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向刘备推荐了方绍,但方绍可清楚,去东吴游说并不是什么好差事,自家主公势单力薄,自己可是跟着要低声下气,看人家脸色行事。而遥想当初在柴桑遭那“霸姬”欺负,白坐了一场大牢的倒霉事可还是历历在目的。于是,方绍忙道:“绍资浅才疏,岂敢当此大任。”诸葛亮却道:“你就不要谦虚了,眼下正是主公用人之际,主公帐下这些幕僚,唯有你是跟着我曾出使过一次江东,你对孙权还有他的那些臣僚多少有些了解,目下我抽不开身,这一趟你不去谁去。”诸葛亮话亦不错,确实,眼下除了自己,没人能更了解江东内部情况,方绍这下就不好推辞了。那边刘备思索了一会,遂道:“好吧,就这么定了,从今日起我就升中正你为从事中郎,全权代表我去见孙权,务必要说服他同意咱们去取南四郡。”刘备把这副担子摞在了方绍身上,不管如何,好歹是人家信任器重你,此翻出使若能成功,也算是立下不小之功。当下方绍也不敢再推脱,便道:“多谢主公提携信任,那绍就恭敬不如从命,此番出使江东,绍必全力以赴。”方绍没有拍着胸脯打下保票,毕竟他对于自己玩弄外交的能力还不太清楚,此去江东成功与否,还是个未知数,话不要说太自信了,还当给自己留有足够的退路才是。于是,在赤壁之战结束后的第五天,方绍起身东去前往柴桑,顺流而下,不出数日先行抵达夏口。因受了刘备之托,方绍此行途经夏口,尚须去向两位夫人报个平安。早先赤壁之战前,因惧曹军之势,为了得到东吴的庇护,刘备便将大营安在了东吴境内的樊口。此时赤壁得胜,曹军的威胁解除,刘备立刻将留守的人马和家眷等调往了夏口,这也是为了减轻东吴方的钳制。借着顺流顺风之势,船行飞快,北岸巍峨的夏口城就在眼前,此刻方绍已经能清楚的看到汉水与长江交汇处船来船往的热闹景象。方绍站在船头,遥望这繁华之景,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就在两个月前,从长坂惊魂而来,未及入城便又向东撤往了樊口,那时,他还仅仅是不名一文的一个小小书佐。而今,赤壁归来,他的身份已经由打杂的书佐升为了幕府中可以参与谋议的从事中郎,官职与跟随刘备出生入死十余年的孙乾、简雍等人相同,而他的年纪,才仅仅不到二十四岁。虽然从事中郎也只是将军府下不起眼的一个文官,但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从诸葛亮家的厨子摇身一变,成为能够为刘备出谋划策,在赤壁一役中声名雀起的后起之秀,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飞跃。所以,当此时他回到夏口时,虽然不至于有衣锦还乡的荣耀,但心中小小的一点得意还是有的。入得夏口城,方绍本待先去看望一下诸葛蓉的,但转念一想公事要紧,便先去了将军府上探望两位夫人。当年刘备在樊城时,刘表好歹是家大业大,亲自下令给刘备兴建的左将军府,其富丽堂皇程度不亚于刘表自己的州牧府。而如今这夏口城,在刘琦赴任之前,本就被东吴屠过一次城,城市几被毁去大半,刘琦自己的太守府也是草创,甚至还比不得小小县衙,所以分给刘备的这个新的左将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乍一看去也就是一户中等富裕的有钱人家普通宅第,方绍初一上门时还以为走错了门。入得府中,方绍被引到一间简朴狭小的厅堂中等候,那两位夫人听闻是刘备派人回来了,自是惊喜不已,也不待方绍喝两口茶,便一齐出来相见,而那甘夫人怀中还抱着阿斗。方绍一见两位夫人从后堂转出,忙是起身拱手一揖,口称:“绍见两位夫人。”两位夫人也微微还礼,糜夫人亦盈盈笑道:“不必多礼,快坐吧,方从事,恭喜你荣升了。”方绍上门之时自报过自己官职身份,难得糜夫人有心,记得这么清楚,方绍便是淡淡笑道:“都是为主公效力而已,谈不上什么荣升。对了,绍此番途经夏口,特奉了主公之命来向二位夫人报一个平安,主公他目下正在南郡地界,一切都安好,请两位夫人放心便是。但不知两位夫人和小公子一切安好否?”两位夫人听说夫君平安,均是松了一口气,糜夫人道:“我们在这里有吃有住,能有什么事呢,倒是夫君他即已打败了曹操,怎的还不归来,却又去了那南郡作甚。”刘备的两位夫人中,糜夫人是正妻,甘夫人虽诞下了阿斗,但身份为妾,故而一直都是糜夫人在说话,她只是在旁边哄阿斗边微笑着倾听二人说话。女人家嘛,多半是想着丈夫守在身边,平平安安的就好,自不会想太多,方绍也赖得跟她们解释太多,只敷衍道:“此乃军机大事,绍也不好妄言,不过两位夫人莫要担心,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与主公团聚了。”这边话音未落,只听哇的一声嚎叫,却是甘夫人怀中的阿斗不知怎么的就醒了,一睁眼就哇哇大哭个不停。那俩女人一见孩子哭了,心思马上就飞到了那小子身上,把方绍就忘在了一边。“阿斗莫哭,乖乖的睡啊。”“阿斗怎么了,来,让大娘抱抱。”糜夫人刚想接过阿斗来哄,甘夫人却胳膊往外一拐,挡住糜夫人伸过的手,道:“我来哄吧,就不劳姐姐了。”甘夫人那意思,分明是不想让糜夫人接触阿斗,糜夫人一番好意被拒,当着方绍的面只得尴尬的笑了一笑。“两位夫人间的关系,似乎是有些与先前不一样了。”方绍敏锐的觉察到了这一点,看着气氛有点尴尬,便随口道:“也许阿斗小公子是饿了也说不定。”“有可能,那我就先去后堂喂一会阿斗,姐姐你与方从事慢慢说话。”甘夫人说着便起身而去,也不多跟糜夫人说一句话。待那哭声渐渐远去时,堂中只剩下他二人,糜夫人抬头看了一眼方绍,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