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张鲁,被用来教育过马超之后,全族人便被尽数送往公安,同早年就发配到那里的刘璋做伴。他这俩人也算是有缘了,在蜀中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整天梦想着吞掉对方,眼下做了俘虏,又戏剧般的再次成了邻居。也许没事的时候,他俩可以溜门串户,聊聊天,喝喝茶,感慨一下世事难料,没准还能尽释前嫌,成为落难朋友也说不定。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是不是应该感谢刘备给他们创造了这个机会呢。张鲁手下除了阎圃之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才,而汉中之民,多数为外乡而来的流民,本地也没什么大一点的土豪士族,故而刘备也不需要似得益州时,为了拉拢当地大族,对刘璋故旧多授官位。因此,张鲁的旧部之中,只有阎圃在方绍的推荐下,得到了刘备一定程度上的重用。自马超归来的那场大宴之后,南郑重新回归到平静之中,而在半月之后,一封来自于荆州关羽的书信,打破了这份平静。刘备在看过关羽的这份信后,急是召诸葛亮密会。“孔明军师,事情有些不妙,云长的这封信你看看吧。”刘备的语气很是凝重,看起来关羽的这封来信令他颇为头疼。诸葛亮也未看那信,却是摇扇笑道:“如果亮所料不错的话,云长这封信,莫不是想请主公允他入川,前来与马孟起比试武艺呢。”刘备吃了一惊,忙道:“正是如此呀。只是此封信我也是刚刚收到,从未与旁人看过,军师你又如何得知?”诸葛亮面带得意之色,道:“不知主公还记不记得,先前亮曾有言,说另有一条计策,可以帮助主公打压一下孟起的自以为是,主公收到的这封信,正是亮的计策。”刘备惊异之外,又有点糊涂了,道:“原来这就是军师你的计策呀。只是云长虽然武艺超群,但他镇守荆州,焉能擅自轻离,再者,马孟起亦是武艺不凡,我只怕两人不相上下,若真是动起手来,只怕到时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这般结果可不是我想看到的。”诸葛亮呵呵一笑,道:“主公可是小瞧亮了,以云长与孟起的身份,亮岂会让他们做比武这等无聊之举,其实亮让云长修此一书,乃是有别的用意的。”刘备渐渐起了兴致,忙道:“不知军师有何用意?”诸葛亮遂道:“孟起所恃,无非是其勇武之威而已,自以为他此番来归,便成了主公帐下头号大将,主公对他只能百依百顺,那么,主公要打压下他的自以为是,自然便得有一人能盖过其风头。遍观主公帐下诸将,其声威与名望能与孟起相抗衡者,唯有云长也,所以,亮前番才派人向云长通报了此事,请他修此一书。”“原来如此啊”刘备恍然大悟,却又道:“军师用意虽妙,只是接下来却当如何?”诸葛亮诡异一笑,道:“亮自有主张,主公尽管把孝直等人召来,将此书示众便可,而且这件事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最好令天下人尽皆知才好。”诸葛亮的自信令刘备对他言听计从,于是,按照诸葛亮的意思,这件事便被传了出去,不出数日便在蜀中传得沸沸扬扬,连市井小儿也皆知,传说中的美髯公要入川来与传说中的锦马超决一高下,那些不明深意之辈,自然都抱着看热闹的心理,想要一睹天下间两位传奇人物的决战。消息广为传播之后,刘备便召了法正、方绍等人前来商议此事,而对于当事人之一的马超却并未召见。当方绍听说这件事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诸葛亮,方才明白,关羽的这出入蜀比武之事,原来竟是诸葛亮一手导演。原先方绍还在奇怪,以关羽这等名将,就算是生性自大,但也不会自大到擅离荆州重地,不远千里入蜀,只为与马超争一个谁的武艺更胜一筹的名头,这未免也太过儿戏了,现在他总算是弄明白,原来这一切只是为了压制马超而已。所以,当诸葛亮之前与他说起此事,叫他要演一场的戏的时候,方绍马上表示先生你不用教我也知道该怎么做。法正到了之后,戏便开演。刘备装模作样的又将那封信与众人传阅,并是忧心忡忡道:“诸位,如今云长听闻孟起来归,竟是来信说要入川与孟起比试武艺,这件事实让我为难呀。”传阅之后,诸葛亮给方绍使了个眼色,方绍便很严肃的说道:“云长将军与孟起将军皆是主公帐下名将,若然比武相较,无论谁赢谁输,都会势不两立,主公万不可允云长将军所请呀。”刘备装作很为难的样子,道:“云长与孟起俱是我所依仗之将,他二人两虎相争,若是伤了哪一位,都如割我肉。只是云长素来气傲,他要是铁了心来入川比试,我还真不知如何劝住他。”这主臣二人一唱一合的同时,又悄悄观察着法正的表情,他那愈来凝重的脸色,显然也是深为此事所焦虑。刘备见时机已到,遂道:“孝直,以你之见,云长入川这件事,我该是不该答应呢。”法正放下关羽书信,正色道:“云长身系荆州之安危,岂可擅离职守,主公,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呀。”刘备却又叹道:“我其实也是怎么样的,可是又如何能在不伤云长颜面的情况下,妥协的断了他入川的念头呢,不知诸位有何高见?”众人皆知关羽乃心高气傲之辈,平素他们都是敬而远之,碰上这种事,谁又敢去做这个和事佬呢。就算是法正,虽然极不赞成此事,但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这个时候,一手导演这场戏的诸葛亮出场了,他很悠哉的说道:“其实主公大可不必担心,云长亦是识大体之人,亮只需修书一封,对他晓以利害,云长看了,自然也就自己罢了此念了。”刘备大喜,忙道:“那就请军师现在就写一封劝说信吧。”于是,刘备叫拿来纸笔,诸葛亮当场提笔修书一封。刘备看了以后大加称赞,便又传与众人参详。诸葛亮的信是这样写的:“亮闻将军欲与孟起一决高下,以亮度之,孟起虽然雄烈过人,但只英布、彭越之徒耳,只当与翼德并驱,岂能及美髯公之绝伦超群也。如今公受命镇守荆州,身系重大,倘若入川,若然荆州有失,罪莫大焉,万望公谨思之。”方绍看过这封认后,不由会心一笑,暗中叫绝。诸葛亮这一招妙啊,这书信一来一往间,便将马超划到了张飞那一个档次,无形中便不着痕迹的达到了打压马超的目的。果然,连法正看完此信后,虽然猜到了几分,但也无话可说,只得默默道:“孔明军师这一封信写得妙,正料想云长将军看到之后,必然就会打消此念了。”法正此言一出,刘备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许都,皇宫。寂寞,阴森,诺大的皇宫,四处游荡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恐惧。刘协端坐在那龙榻上,目光呆滞的盯着地板发愣。“文若自杀了,文若自杀了,怎么会这样,文若去了,谁还能制止得了那个人呢……”正自苦叹之时,忽闻静寂的殿外喧嚣声起,那是甲胄碰撞所发出来的声响,仿佛有无数的甲士,正迈着沉重的步迈而来。刘协的神经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片刻之后,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士汹汹而入,转眼间将大殿四周围了起来,刀斧森森,面目狰狞,他们完全无视皇帝的存在。刘协的心跟着就提到了嗓子眼,背上冷汗也迅速的冒了出来。不多时之后,一人扶剑昂然而入,正是曹操。“陛下。”曹操只是微微屈了屈身子,并未行拜见大礼。“丞相。”反倒是龙榻上的刘协欠了欠身子,低声的应了一声,但他却不敢正视曹操,俨然下面那个才是君主,而自己才是卑微的臣下。曹操上前几步,与刘协只一步之距,刘协感受到了强烈的压力,仿佛曹操周身弥散着强烈的气场,将他压迫得喘不过气来。“听闻最近不少臣僚上书给陛下,请陛下封老臣为魏国公,陛下却迟迟未有答复,不知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曹操忽然带兵闯入宫中,这般直白的发问,刘协心中不由大惊,一时间慌得手足无措,只是吱吱唔唔道:“丞相劳苦功高,本该……只是……”曹操冷哼一声,遥指殿外,豪然道:“老臣自迎奉陛下十数年来,为陛下东征西讨,扫平无数叛逆。若无老臣,天下间已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霸,这汉室的江山,仍老臣一手擎起,怎么,难道以老臣的功绩,陛下以为不配一个区区的国公吗。”刘协心中大骇,只吓得面色苍白,颤巍巍道:“配,配,丞相之功,当然配了。”曹操嘴角一扬,拱手道:“既然如此,那老臣就先谢过陛下了。”曹操说罢,昂然下殿,在百余甲士的护卫下,扬长而去。大殿又恢复了平静,许久之后,刘协才从方才的惶恐中回过神来,沉吟了许久,他一声长叹,喃喃道:“备笔墨吧,朕要起草诏书。”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