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闻言色变,急问:“仲达何出此言?”司马懿沉眉说道:“现下潼关已失,刘备的全盘诡计自是一清二楚。其荆州方向的进攻,显然是想把大王拖在中原腹地。而陈仓与北原的两路进攻,则是为了将关中军团吸引于长安之西。如此一来,长安至潼关一线便空虚,所以才给了刘备施展诡计,由子午谷奇袭潼关的机会。很显然,刘备手下必有鬼谋之高才,方才能设计出如此绝妙之计策。”听罢司马懿一席话,曹操不禁叹息道:“孤之座下,亦不乏智谋之士,竟然无人能识破刘备这等诡计,唉,若然文若与公达在,孤何以屡番中那刘备的诡计呀。”曹操追忆的自是荀氏叔侄,这俩人于其称魏王前后不久病逝,自那以后,曹操便屡遭败绩,他的这感慨,倒也并非没有道理。曹操这么一感慨,在场刘晔等谋士便觉脸上无光,众人都颇不自在。不过,司马懿倒是一番淡然,一点都没觉着脸红,很平淡的说道:“刘备这等诡计,其实也只是侥幸而已,若非其军偷出子午谷顺畅,再加上潼关守将的松懈,所谓奇袭潼关之计,只是一场笑话而已。此等只是侥幸之胜,并非有多么了不起。”曹操也是一时感慨,打击过众谋士之后,便豪然道:“刘备这织席贩履之徒,最擅玩诡计,靠运气,所以孤才要率军西征,夺还潼关,再与他正面决一死战,仲达你却又为何说不可。”司马懿接着道:“潼关险峻难攻,即使大王亲率十倍之众,只怕一时之间也难以急切攻克。而此刻关中军民之心必然已是惶惶不可终日,刘备定会趁此时机,倾全力进攻,懿只怕关中军团难以支撑多久,倘若在大王攻下潼关之下,关中军团便即覆没,那后果岂非不堪设想。”司马懿的分析曹操深以为然,他便将一腔的怒气暂时隐忍,忙问道:“那依仲达之见,孤该当如何?”司马懿淡淡笑道:“大王岂忘了当年平定马韩之乱时的旧事了吗?”经司马懿一提醒,曹操立时恍然省悟。当年关陇马韩十部诸侯造反,十万之众拒守潼关,曹操难以破关,故而不得不使声东击西之策,偷渡蒲坂渡方才得以进入关中。尴尬的是,时隔那么久,现在曹操又要面临同样的难题,仿佛这么多年在关陇的苦心经营,一夜之间又化为了乌有一般。“今时之日,关西险要尚为大王所有,形势要比当年平马韩之战时要乐观得多,潼关就先让刘备占着好了,只要大王能迅速由蒲坂进入关中,挫败刘备进入关中平原的图谋,那么这潼关之敌,到时候便只有不战而降一条路可选了。”司马懿的一系列分析,遂是让曹操下定了决心,于是,他当即决定,集结虎豹骑及留在洛阳的六万后备军,组成西征军团。放弃潼关大道,先由洛阳渡黄河进入河东,再走蒲坂渡从北面进入关中。…………这一场战争,用瞬息万变来形容,显然是一点也不过份。武功一线,汉军与曹军近十万人对峙于此,转眼已经过去了三天。如果翻开战争史的画卷,可以清楚的发现,历代争夺关中的战役,大多是发生在渭水沿岸。没办法,在农业社会,人口自然而然的会聚集于适于耕种的江河两岸,因此,一座座的城池也大多是沿河而建,况且,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水运占有不可取代的地位,依水建城也自是情理之中。关中的大部分重要城市,理所当然的集中在了渭水沿岸,而若想攻破长安,也就不得不先攻破渭水沿岸的一座座屏障。美阳,一座位于武功东北部,远离渭水的小县。此刻,将近四千百姓,正在一百多名郡兵的护送下,沿着大道望北面而去。官军不时的大声喝斥,催促着这帮手无寸铁的平民加快前进,但终归是无济于事。没办法,这么多的老弱妇幼,拖家带口的,一天走上三十多里地已经算是极限了。傍晚的时候,这队百姓陆续越过的了一条小河,在一个分岔口与北边乾县的几千人会合,大道上一下子拥了上万人的队伍,很快便变得拥挤难行起来。“怎么还有赶着羊上路的,这不成心堵路么,统统宰掉,一只也不能留给贼军。”大道之侧,典军校尉丁斐厉声喝斥道。几名郡兵得令,气势汹汹的冲入人群,二话不说,将几名百姓驱赶着的十几只山羊尽数斩杀,遍地飞溅的血腥,只将几名幼儿吓得哇哇直叫。漫漫长路上,这一支鱼龙浑杂的队伍,依旧只能慢吞天的前行。“这般速度,不知何时才能赶到蒲坂,唉,这仗怎么会打成这样。”丁斐望着漫漫长队,不禁摇头暗叹。这已经是夏侯渊下达迁民令的第三天,丁斐奉命负责扶风以西各县的迁民之任,但三天以来,进展却极为缓慢,距离前线最近的两个县才刚刚动身,至于其余各县,不少地方连信使还没有抵达。陈仓的兵败、潼关的失陷,对关中的震动实在太大了,县级以下的行政系统,几乎已经陷入了混乱状态。时当傍晚,万余人的队伍,只行了不过十里,这些寻常百姓已是疲惫不已,人群中抱怨之声是此起彼伏。丁斐见得此状,只得下令暂停前进,今晚就在这荒野露宿一晚,明天一早再行赶路。疲惫的人群停了下来,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生火造饭,也有的只干脆吞几口干粮将就挨过一顿。或许是因为身心太过疲惫,匆匆的吃过之后,这些人便互相依偎在一起,不久便沉沉入睡。次日,天尚蒙蒙未亮之时,丁斐便被几名部下叫醒,一名小校气愤的报道:“丁典军,昨晚美阳县的又有七十户趁夜逃走了,要不要派人将他们追回呢。”丁斐叹了一声,摆手道:“算了,谁愿意背井离乡呢,逃就逃吧,叫弟兄们以后盯紧点就行了。”话音未落,丁斐的神色突然间微微一变,他猛的抬起头,举目南望,视野中光线暗淡,除了天边的几片微云,什么都看不见。“典军,怎么了?”小校疑道。丁斐没有回答,他急忙趴了下来,以耳贴地细细细的倾听,渐渐的,渐渐的,他的表情越发的肃然起来。耳膜之中,似乎有隆隆之声在作响,虽然很微弱,但却逃不过丁斐久经历练的耳朵。突然之间,他一跃而起,叫道:“快,快把所有人都叫醒,赶快往北撤。”部下们不知所己,但也只得依令而行。于是,万把号人便被从梦中叫醒,被郡兵们驱赶着,匆匆忙忙的往北而去。然而,就在队伍上路不过一刻钟,丁斐再回头看时,却发现身后的大路上,已是烟尘大作,而那隆隆之声,即使不贴底细听,也越来越清晰的传入耳中。丁斐的脸色变得越发的凝重,正这时,一骑斥候飞奔而来,惶然叫道:“典军,大事不妙了,是贼军的骑兵杀来啦”此言一传,四周军民皆闻,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便是人尽皆知。这些人可都中普普通通的百姓,一听闻贼军杀到,一个个便吓得六神无主,第一反应便是选择不顾一切的狂奔。大道之上,一时间乱成了一团,万余人流你推我搡,如受惊的羊群一般,抱头狼狈而窜。“糟了,看来贼军还真识破了夏侯将军的意图,派了骑兵前来堵截迁民。我这身边只有不到百余郡兵,如何能够抵挡,就算是逃又能逃得了多远,只有死路一条呀。”丁斐面色间尽是忧虑,脑子飞快的转过,突然间有了计策。于是,他急声令道:“快,快将随行的五百头官牛驱赶到道上。”丁斐这是在故伎重施,当年曹操与关陇十部诸侯在关中激战时,曹操势危之时,丁斐灵机一动,将数千头牛羊放出,那些极具胡人游牧之风的西凉军团,一见着牛羊便忘了军令,各自去争抢起起来。正是因为丁斐此功,曹操才升其为典军校尉,如今,再次面对由西凉健儿组成的骑兵之时,丁斐便又想起了这一招。只是,这一次他所面对的敌人,已与先前大不相同了。在身后数里之外的大道上,那一支扛着大汉旗帜的铁骑,正如洪流一般,向着前方的逃窜之辈狂冲而去。当先那名将,锦袍狮盔,玉带银枪,正是西凉雄狮锦马超。时隔多年,今日,我马超终于又驰骋在了关中大地上,我的身后,又是一支令人望而生畏的西凉铁骑。过往的耻辱,过往的血恨,一切的敌人,都将在我的铁骑之下碾为粉碎,那些手中沾满我家人鲜血的敌人,如今我必叫你们十倍偿还。“关中的鼠辈们,我马超回来,这一次,我必让你们再次为我之名而闻风丧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