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渊当着诸将的面,直戳张合的“耻辱”,张合身子一震,脸上顿露尴尬之色,退在一边不再敢吱声。夏侯渊腾的站了起来,气呼呼道:“刘备想轻取蒲坂津可没那么容易。我料贼军取道北上,必先渡泾水取泾阳,而今我与郭伯济率两万步骑抄小道先去抢占泾阳,只要守住此地,贼军的图谋必定落定。”夏侯渊沉顿了一下,接着将目光转向了低头不语的张合,“张将军,前番你擅自弃守陈仓,尚是有罪之身。如今我就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令你率其余两万兵马坚守武功,只要你守到魏王的大军入关,那陈仓之失的责任,我夏侯渊自会在魏王面前替你担着。若你再敢擅自弃守,哼,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夏侯渊其实还是很看重张合的,要不然也不会留其守武功,不过他这话却说得十分不中耳,本来是一番器重之心,但搞得张合听着特别没面子。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张合此时还能怎样,只得赶忙表态:“将军放心,合必全力以赴,就算战死于此,也绝不退后一步。”夏侯渊这才稍显满意,将案上的宝剑拔出,收归剑鞘,厉声道:“事不宜迟,尔等速去依令行事,入夜之前大军便即出发。”这一场军事会议,便在沉重而紧张的气氛中结束,出得官衙,郭淮便跟着张合一同回营,到得一处偏避之处时,方才宽慰道:“儁义将军,夏侯将军性情向来如此,今日他的那些话,想来也是心直口快而已,你也不要太过介怀才是。”张合摇头一叹,苦笑道:“确实是心直口快,不过说得可都是他的心里话吧。”郭淮怔了一下,勉强笑道:“怎么会呢,如今关中势危,咱们还是该以大局为重,有些事,能忍则忍吧。”张合叹道:“若非是为大局为重,我张合又岂能这般忍辱负重。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夏侯将军他是被怒火蒙了心智,这个时候了他还自恃勇力,非要分兵行动,接下来的形势会如何发展,我真是不敢想呀。”张合言辞神态显得有些消极,郭淮也不知该如何劝解,也只能叹道:“想不到天下之势变化得如此之快,瞑瞑之中,竟似有一只手有暗中操纵一般,唉,我等身为臣属,也左右不了大局,也只能略尽其力了。”秋风扫过,遍地的黄叶沙沙作响,此刻的张合,心中不禁涌上一阵浓烈的寒意。两日之后,泾水南岸。马超和方绍所率领的两万步骑混和军团,先于刘备的主力两天的脚程,此刻,沿着泾水南下不出二十余里,河对岸便即是泾县。“中正,不如今夜兼程而行,这样的话最迟明早便可抢占泾县了。”马超马鞭摇指北面。方绍却不似他那么急躁,显然,他心中又在酝酿着什么计谋。“攻下泾县倒是不在话下,我担心的是夏侯渊。料想那厮已经识破了我们的企图,此刻也正在倍道赶往泾县的路上。如果我们半渡之时,正逢夏侯渊杀到,到时岂非腹背受敌。”马超听之微微点头,又道:“既是怕被夏侯渊半渡而击之,那我们更应该加快行军,尽快渡河才是。”方绍又摇头道:“夏侯渊既然决心阻击我们,必然是以骑兵长途奔袭,而我们深入敌之腹地,为了保证粮道不被断,就必须要随时保证有步军跟随,如此一来的话,夏侯渊早晚会追上我们。而此去蒲坂津的路上,尚有数处要地,随便哪一处给夏侯渊抢占了,都可能迟滞我们的计划,为曹操的关东援军争取到时间。”方绍洋洋洒洒一大通的担忧,马超就有点听不明白了,疑道:“那依中正之见,我们又当如何才能甩掉夏侯渊的纠缠。”方绍嘴角微扬,“其实,甩掉夏侯渊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将之消灭掉。”方绍的豪言,令马超为之一振,想当初夏侯渊奉曹操之命,主持关陇军事,马超数度复起,均被夏侯渊击败。对于马超而言,夏侯渊就像是注定的宿敌一样,能将他灭了,一雪前耻,马超当然是十分乐意了。只是,这个时候,听过方绍的话后,马超却并未显得那么积极的想来一场复仇之战。方绍见马超似有犹豫,便是笑道:“怎么,莫非孟起将军不想一雪前耻吗?”马超勉强的笑了笑,却叹道:“夏侯渊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只是此人颇有些勇略,其手下所统帅的骑兵,皆是百战之士,而我手底下这一万骑军,却是新组建不久,至于你那区区一万步卒嘛,大可忽略不计了,以这样的兵马对敌,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面对宿敌夏侯渊,马超是有点虚了。号为雄狮的马超,其作战风格便是勇猛凶悍,而夏侯渊的作战风格,恰恰与他极为相似,而在综合能力上,夏侯渊还比马超要高出一筹,这也是马超屡败于夏侯渊的重要原因。几次交战的失利,使得一向自傲的马超,对这位宿敌也不禁隐约有几分忌惮。方绍却不禁哈哈大笑,“原来孟起将军是怕了夏侯渊了。”他这是在使激将法,马超神情果然肃然起来,冷哼道:“我锦马超怕过谁,区区一个夏侯渊何足道哉,中正你也休要激我,我马超就与他在这泾水之边决一死战。”方绍激起了马超的胆色之后,笑容跟着收敛,淡淡道:“既然孟起将军有些雄心,我此处也正好有一条计策,正好助孟起将军一臂之力。”马超环观左右,笑道:“这泾水两岸数十里内一片平坦,只怕中正你就算有什么伏兵之计,怕也无法奏效呀。”“嘿嘿,这个就不用孟起将军担心了,只要孟起将军与我好好配合,这泾水之滨,即是夏侯渊葬生之处也。”说到此时,方绍的嘴角涌现一丝诡异而自信的笑容。…………终于赶上了。斥候回报,马超的兵马,已抵达泾县南岸,正准备强渡泾水。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夏侯渊长松了一口气,于是他下令他狂奔了数日的铁骑军团加速前进,一定要赶在马超半渡之时将其一举击溃。不过,不久之后传回的消息,却让夏侯渊的计划泡汤了。很显然,马超同时也发现了他的对手,因此将兵马约退数里,在泾县上游五里倚岸布阵,静待夏侯渊的到来。夏侯渊知道,马超这是打算在此与他决一死战了。“哼,这个手下败将,还敢与我正面交锋,我看他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丁斐的羞辱,还有数战皆胜的自信,使夏侯渊并未将马超放在眼里,不等后面郭淮率领的两万多步军会合,便自率骑军先期抵达了泾水之畔。这一日正是天高云淡,泾水之畔风不起,尘不扬,正是野战决胜的一片好战场。夏侯渊和他的骑兵军团,摆开攻击阵形,缓缓的沿着河岸北行。斥候分布于数里之内,不时的往来奔驰,将敌军最新的战况呈报上来。当夏侯渊得知,方圆十余里内,除了马超和他的一万骑兵,再无别的兵马时,夏侯渊就放心了。半个时辰之后,双方同时发现了对手。就如同是两片黑压压的云团一样,徐徐的从枯原上漫卷而过,只要一相撞,必定将是一片电闪雷鸣。相聚不过百余丈时,夏侯渊率先发起了进攻。一身令下,三千装备有最精良甲胄,防护力最强大的先锋梯队,如一道黑色的利箭,卷起遍地狂尘,呼啸着杀出军阵。这时,对面的汉军也发动了冲锋。两道黑色的铁流,在几分钟后相撞。仿佛两柄长矛最尖锐的矛头,准确无误的相击在一起,瞬时间爆发出来的人仰马翻的能力,直如天崩地裂一般。这是西凉骑兵与中原骑兵第二次的正面交锋,尽管马超已抛弃了他那种投射标枪式的夸张打法,但他的转型显然不太成功。第一波的冲击之下,他的阵形右翼便被撕开一道缺口,夏侯渊敏锐的注意到了战场上这瞬息万变的战机,于是他立刻指挥中军出击,以楔形阵向缺口处杀去。只要能将这缺口撕裂扩大,进而将汉军的阵形一分为二,那么这一场战役的结局便再无悬念。冷兵器的战争,阵形是何等的重要,就算是以机动力见长的骑兵,同样也是如此。一刻钟后,汉军被夏侯渊一截为二,远离泾水的那三千多骑兵失去了侧翼的保护,很快便被曹军分割包围,逐一歼灭。在军阵中指挥的马超,并未如当年那样,身先士卒,不要命似的抢打头阵。尽管他对夏侯渊不怎么自信,但还是拿出了全部的能耐,试图在野战的正面交锋中一雪前耻,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这支骑兵还嫩了点,而且还不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用起来相当不顺手。就在第一波的冲击露出破绽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的美梦又碎了。不过,这一次的他,尽管败了,但脸上却带着冷漠的笑容,远望着曹军那汹汹而来,势不可挡的铁骑,马超冷笑一声,摆手道:“时机差不多了,传我之令,撤退吧。”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