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绍和他的船队终于赶到了惊变发生的现场,其实御营连同高地已一并沉陷于大水之中,让方绍辨认出位置所在的,是那些到处漂浮的尸体还有旗帜。船队仿佛驶入了承载亡魂的冥河一般,那惨不忍睹的景象,令即使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老兵亦为之骨悚然。各条船放弃队形,散开进入现场,四下搜寻着幸存者。因为此翻随征的十万大军,大多数是关中藉人氏,这些北方的儿郎身体素质是比早年的荆州兵要强健,但可惜的是大多数人都是不会水的旱鸭子,这般落入水中多半是死路一条。不过,也有一少部分的幸运者,机敏的抓住了飘在水上的木板之类的漂浮物,在这冰寒刺骨的水中,侥幸的熬到了救援船队的抵达。不过,救上来的幸存者,却并不包括刘备,这使得方绍愈发的心忧。方绍令船上的士兵们尽数举着火把,几十艘船将方圆里许的水面都照得通红,士兵们趴在船边呼喊着,竖耳倾听着求救的声音。邓艾奉命往东南面搜寻,此处是塌陷最先发生的之地,士兵们根本毫无准备,因此幸存者也极少,半个时辰转眼过去,邓艾一无所获。望着茫茫的水面,邓艾准备放弃这一场区域的搜寻,掉头往北面与方绍会合。突然之间,耳朵中似乎听到了一缕细如蚊嗡的声音。邓艾的神经立刻警觉起来,他几步冲到船边,凝目扫视着水面,耳朵竖得更直了许多。“救我……救我……”隐隐约约的,似乎听到了一个细微的求救声。邓艾神è一振,手寻声指去,兴奋的叫道:“快,快往那边,还有活人。”船及时的改舵,向着邓艾所指驶去,片刻之后,火光的映照下,众人寻找到了趴在一块木板上的那个幸存者。“船靠上去,把他上来。”在邓艾的指挥下,船徐徐靠上,众兵们将木板上那人给拖上了船,也来不及细看是谁,直接就抬进了船舱中,用被子一股脑的将他裹住取暖。那人浑身僵直麻木,脸è惨白如纸,嘴也冻成了深紫邓艾拨开了那人湿漉漉的散在脸上的发,当他看清了那人的面容时,不由得iǎ吃了一惊,原来这个幸存者不是别人,正是左大司马法正。‘原来是他,命还真大呀。’邓艾冷哼了一声。邓艾知道,此人乃是关陇集团实质上的领袖人物,不但与自己所在的荆州集团有着重大的利益之争,而且,此人先前还曾设计令自己的恩主方绍,冒着有去无回的风险被迫出使东吴。而且,正是此人当年策划了为皇帝迎娶吴氏,从而生下了皇子刘山,成了与楚王刘泰争夺太子之位有利竞争者。就是这个人,眼前却神智昏半死不活的躺在自己的眼前。邓艾忽然有点后悔了,如果当时他的耳朵不是那么灵光,或者说明明听到了也没怎么在意,没有蛋疼的前去营救的话,那么此时此刻,这位左大司马应该还浸泡的冰冷的水中,再浸那么一会的,就该一命呜呼了,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想到此,邓艾忽然心念一动,喝道:“还挤在这里做什么,赶快出去救别的同伴吧。”在邓艾的喝斥下,士兵们一窝蜂的散了,邓艾也跟着出了去,但过了片刻,却又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溜进了船舱。“大司马,大司马。”邓艾凑到他近前,轻声的叫了几声。因为身体渐渐回暖糊糊中的法正渐渐清醒了几分,他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看着了眼前这个年轻人,jīng神恍惚了好一会才想起这人是谁。当他意识到自己死里逃生,已经脱险之时,惨白的脸上不禁lù出几分欣喜,颤巍巍道:“士……士载,是你救了我吗?”邓艾叹道:“法大司马,确实是末将救了你,不过,末将倒是觉得不救你还好一些。”邓艾口出此言,法正吃了一惊:“你……你说什么?”“大司马,你瞧瞧你出得这一计,不但害了数万无辜的将士,连陛下那至尊之躯也给你害了,此等罪责,大司马你当如何面对?”被邓艾这般一质问,法正一时无言以应,神è间尽是灰心丧气之邓艾又接着道:“大司马你若是死了的话,尚会被视作为国殉职的烈士,而现在,你将背负着国之罪人的罪名苟活于世,换作是我的活,宁可死了一了百了,不知大司马你以为如何?”邓艾说话之间,眉宇间杀气渐法正猛然间感觉到了什么,惊道:“邓艾,你……你想做什么?”邓艾冷笑了一声:“大司马,末将这是为了你好,你还是乖乖的去吧,这样还能保住你的声名。”“邓艾,你疯了么!”法正大吃失“闭上眼,很快的。”邓艾带着一身的杀气,双手缓缓的伸了过去。北面,方绍尚在指挥着船队继续着搜寻,一个多时辰过去,被救上来的幸存者不过一两百人,仍然没有刘备的踪迹。希望越来越渺茫,方绍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如何应对刘备突然故去,对大汉国所产生的巨大影响。就在这里,正前方传来一声嘹亮无比的:“救命!”“这不是陈到的声音吗?快,快靠上去。”方绍jīng神一振,大喝道。船很向前靠去,过不多时,站在船头的方绍看到了趴在一根圆木上的陈到,而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人,看那穿着竟似刘备一样。方绍大喜,急是令士兵们将水中那二人拖上来。爬上船的陈到,虽然被冷水所浸泡得僵硬颤抖,但仍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顾不得自己,颤声叫道:“陛下已经昏过去多时,方司马,快救陛下呀。”果然是刘备。方绍本是欣喜,但听着陈到的叫嚷,看着冻得跟僵尸一样奄奄一息的刘备,一颗心又紧张了起来,赶紧吩咐士兵们将刘备抬入船舱为其取暖。既是寻找到了刘备,其他人方绍也管不着了,遂是令其余船只留下来继续寻找幸存者,本舰则载着刘备飞速的向漳河大营驶去。船行靠岸,方绍第一个跳下岸,正碰到焦急等候的姜维等人,姜维急问道:“大司马,北营怎样了,陛下可安好?”“陛下尚在,只是浸在水里太久昏mí不醒,快去将营中的郎中统统传来。”方绍一面吩咐,一面喝令着兵卒快行,抬着刘备直奔大营而去。去往营中,炉火早就燃起,将大帐之中烘烤得炙热无比,五六名郎中匆匆被唤至,几人手忙脚的诊治起昏mí不醒的刘备。忙乎了一气后,方绍总算可是稍喘口气,带着一身的疲惫退到了帐外,此刻,一众诸将早就围在帐外,一见方绍出来便争着询问天子的情况。“诸位,郎中们尚在为陛下诊治,陛下有上天护佑,料想当无大碍,诸位不要太过担忧才是。当此危急关头,我们更应保持镇定才对,尔等没必要都留在这里,各守岗位去吧。”诸将这才心怀着不安散去,方绍抬头仰望,却东方已渐渐发白,天已经快要亮了。正当他焦虑的等候着刘备病情的消息时,邓艾匆匆回至,后面几人还抬头一副单架,一见方绍也来不及行礼,忙问道:“大司马,末将听说陛下已经找到了,可有此事吗?”方绍点头道:“是找到了,不过浸在水中太久,已经昏mí过去,现下正在里边诊治。”邓艾这才长松了口气。方绍看了一眼他的身后,问道:“这是谁,是你救回来的吗?”邓艾这才想起,忙道:“担架上是左大司马,是末将救回来的,不过——”“不过什么?”听到法正也被救回来,方绍并未显得很兴奋。邓艾轻叹了一声:“法司马在水中被困得太久,浑身都冻得僵直,末将发现的太迟,把他救上来没多久后,法司马他就……他就不幸去了。”“什么?”方绍惊叫一声,显得十分的震惊。他几步奔了过去,却见那具躯已被白布所覆,方绍掀开了头上的白布,只见法正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他伸手在其鼻下试了一试,果然是没有了气息。在那一刻,方绍的情绪颇为复杂,法正的死他自然有几分惋惜,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潜意识中,对这个政敌兼同僚的死,同样有几分庆幸。作为一同辅佐刘备成就大业,为共同的事业做出巨大贡献的同事,作为一名谋略超群的智者,作为共事已久的故僚,法正就此的故去,方绍当然会有些难过。不过,做为关陇集团的领袖,作为为争夺政治利益,甚至曾经使手段,让自己差点从东吴有去无回的政敌,法正的死,自然又会让方绍感到几分庆幸。“唉,法孝直一时自作聪明,使得陛下陷入这等境地,只怕就算他活着,也难以抬起头来,这样的结局,于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先把他的尸体安置了吧,等陛下醒了再做处置。”(未完待续)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