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的子婴略显尴尬地笑了笑,举起酒杯,说:“哦…好!我借这杯酒祝冒顿大哥大业早成。祝青岚妹永远美丽,永远是草原的第一美人儿。”而后一饮而尽。“哟,子婴老弟的嘴巴真甜啊。你冒顿大哥的事你只说了一句。哄我妹妹开心,反倒说了两句啊。哈哈。”坐在正首位置上的冒顿察觉出站立二人的眉目含情的状况,不禁调笑道。青岚扭过微微泛红的脸,强而有力地“反击”道:“哥,你啥时候变成娘们啦?为了一句话计较长短,哪有爷们样儿啊?咯咯……”子婴定定地看着对面手掩朱唇,脆声娇笑的玉人,不禁有些发痴。冒顿轻轻瞥了一眼再次神游天外的子婴,面带狡谐地说道:“咦……妹子,你看你子婴大哥的嘴边有几滴酒还没喝进去啊。我刚才是怎么说的来着?如果子婴老弟的酒有一滴没进肚子里,我就罚你。你看,该怎么罚?”“哥说怎么罚,就怎么罚。妹妹我绝无二话。”青岚一拍胸口,挺直了腰身,语带调皮地向哥哥示威。“那我罚你想法子把你子婴哥嘴边的那几滴酒喝下。哈哈”“这…大哥,这…有些胡闹了吧?我…”子婴语气和神态都相当地尴尬。“喝就喝,我认罚。”说完,青岚不待子婴再做任何表态就向前迈了一步,双手别在身后,仰头贴近子婴的嘴唇。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硬生生地亲了上去。“啊?”待子婴瞪大眼睛,正欲有所动作之时,青岚已经抽回嘴唇,面颊携带着动人的红色,低头一路小跑,逃也似地冲出了营帐。“大哥,这…我…”冒顿摆了摆手,哈哈一笑,示意子婴坐下后,说:“什么都别说了。我今天明白地知道我妹子和你对上眼了。哈哈。等我当上了大单于,我妹妹子就是大公主。你就是大公主的男人、我冒顿大单于的大将军。咱们兄弟一起把天下的土地都抢来放羊牧马,把天下漂亮的女人都抢来做老婆。”子婴大脑迅速地转动着,理智冷静地分析着当下的情况:“大哥豪气冲天,兄弟我十分佩服。但是,事成之前,我们仍需低调。肉没吃到肚子里始终不算是自己的。老单于身边有不少手握重兵,忠心耿耿的大臣。大哥欲成大事,必须先把这些人从老单于身边支开。等待我们得手之后,这些人或杀或用,全听大哥安排了。”“老弟说的在理。我现在愁的事就是怎么把这些人从老头子那边抽开。”谈及正事,冒顿迅速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他微微叹了口气,眉头紧锁,凛冽的眼神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大哥别太担心,老弟我已经有办法了。”“哦?”“大哥可知道两百多年前,我们中土战国初期,齐国‘围魏救赵’的故事?”“这个故事大大地出名,我草原上的将领都知道一些。但你的意思是……?”“天气转暖,匈人需要南下找优质草场牧马。我几天内动身回河南地,率我蒙恬蒙毅两位将军标下的精锐进攻黄河北部的草场。老单于必然要派人南下应对我军攻击。你可以借此机会把老单于身边左、右贤王和忠于老单于的将领统统调派到前线,我会用计将这些人缠住。等到老单于身边无人的时候,你找个机会下手……”“嗯,老弟的主意真是高。但是我有些舍不得放你走啊。哥哥当大单于那天,很希望你在哥哥身边啊。”“哈哈,哥哥真成了青岚妹子嘴里的娘们了?舍不得什么啊。等老哥你当了草原霸主,老弟我当上了长城以南的霸主。只要我们秦匈两族能和睦相处,你我兄弟还愁没有好好喝酒的时候?”冒顿老脸一红,假装愤愤不平地说道:“你们还不是两口子呢,说话咋都已经一个味儿了呢?我们草原的汉子个个说一不二。只要你有恩于我,我一定十倍报答。老弟你也是个胸怀大志的汉子,哥哥我就不留你了。希望我安定草原,你稳定南方以后,咱哥们还有开怀痛饮的时候。”子婴听完冒顿这一番话,思绪万千,郑重地端起酒杯,长身而立说道:“为了你我二人的宏图霸业,冒顿大哥,干!”冒顿也端起酒杯,走下主席,面对着子婴站定。他右手扶着子婴的肩膀,左手将杯子与子婴的酒杯轻轻一碰,说:“为了你我二人的霸业,干!”︽︾︽︾︽︾︽︾︽︾︽︾子婴走出冒顿的大帐时,已是月牙当空。四下,匈奴大营的堆堆篝火渐熄,静谧的草地上只留下几处星星点点的渐弱的火光在晚风中摇曳。士兵们大都进入了梦乡,只有几队警觉的当班卫士在营内来列队巡视。子婴深吸了一口略带寒意的空气,定了定心神。他捋了捋被风吹乱的耳鬓长发,踏着月色向不远处自己的营帐走去。子婴暗自思忖:过几天,回到蒙氏兄弟身边之后,又得经历一段血雨腥风的日子。身逢乱世,杀人见血倒没什么稀奇。但最重要的是那件事!必须要将它扼杀在萌芽前。可是,时间够吗?能达成目的吗?我可以让大势起死回生吗?会不会一切的努力都是白搭?胡思乱想间,子婴踱步到了自己的营帐前。夜色中,一个身着秦军特色铠甲打扮的士兵,趋步上前。他双手握拳,弯腰向子婴深施一礼,道:“公子,您回来了。”“嗯。兄弟们都睡下了吗?”“都睡下了。”“哦。明天早上通知兄弟们:把要送给冒顿的东西准备一下。你们置办一些干粮草料,整理一下行装。三天之内,我们要赶回河南地。”“遵命。呃,还有……”子婴的思绪依旧沉浸在刚才的无解的混乱中,他随意地挥了挥手,道:“有事明天再说。你也早些休息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考虑。”“是。标下告退。”这人深施一礼后,转身迅速地隐没在苍茫地夜色中。子婴撩起营帐的门帘,略带愁容地走进营帐。营帐中,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在孤零零地燃烧着。子婴呆呆地望着那冒着青烟的油灯良久。他微微叹了口气,有些颓然地坐在了帐篷里的毡垫之上。突然,他猛然惊觉——这帐篷里不止他一个人!他“嚯”地站起身,把手按在腰间宝剑的剑匣上,向帐篷里的那片毡被断喝:“谁?出来!”只见毡毯之上,有一团被毡被包裹着的物件。在子婴一声断喝之后,缓缓蠕动了几下。而后,毡被被一双手缓缓拉下,一副长发女子的面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不甚明晰。那女子柔声道:“子婴哥哥,我是青岚。”“青岚妹子,你……你这里做什么?”子婴进退维谷,索性立在当处问道。“在等你呀。”被中玉人咯咯娇笑。“这……你该回自家帐篷休息,而不是到我帐篷里抢占我的被子呀。”子婴讲了句不怎么高明的玩笑,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嘻嘻,不是和你抢,是和你一起用。”青岚一声嘻笑,银铃般悦耳。子婴几乎晕倒:“这样……不太好吧。冒顿大哥……”“我和我哥说了,说我喜欢你。我哥说,既然喜欢你,就得和你睡觉,给你生孩子。”草原儿女的泼辣、直率,在这句话里显露无遗。子婴听到此处,耳颊滚烫。啜嗫着一句“我……我……”不知如何作答。青岚神色转黯,幽幽地说道:“子婴哥哥,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个没妈养的野孩子?看不上我?”子婴一听,慌了手脚。忙走上前去,静静坐在毡被旁边,用手抚摸着青岚如丝的秀发。他想起曾和冒顿谈过的往事:冒顿和青岚都是头曼大单于的正妻所生,刚生下青岚那会儿,一家四口是相当地其乐融融。但后来,头曼迷上了一个年纪更轻的妃子,在那妃子的挑唆下准备除掉冒顿,改立自己的儿子做单于储君。冒顿和青岚的母亲忧惧不已,不久就郁郁而终。幸得一班老臣的力保,冒顿兄妹才没丢了性命。但他们与父亲头曼单于的距离也是渐行渐远。冒顿和青岚被发配到接近秦地的匈奴边塞,算是一种形式上的流放。这一系列变故在兄妹俩的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可以说,冒顿欲弑父自立,一半是出于个人野心,另一半则是出于对头曼逼死自己母亲的愤恨。子婴用将手轻抚青岚的面颊,感觉到一阵潮湿。他缓声道:“岚妹莫哭,我哪会看不上你呢。我也是个亡命天涯的苦命人。我肩上有延续我祖始皇正统,重振秦室的重担。当年我侥幸留得一命,奔赴塞外,拥兵自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和我父王一起重回咸阳,再造乾坤。我这一生恐怕会历经血雨腥风,过着刀尖上舔血的生活。我实在无福消受美人的恩情啊。我……”子婴的神色转暗,也不理会青岚能了解这话中几成的含义,低头沉思起来。青岚从被中缓缓半坐起身,将子婴的头收拢在自己的肩上,淡淡地说:“既然我们都不知道明天会是怎样,那就好好珍惜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