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匈奴营地辕门二十里外。天气十分恶劣,遮天蔽日的乌云从草原远处连地而来。西风胁裹着雨前特有的空气味道吹拂着每个人的脸。身高体壮一身匈奴戎装的冒顿,阔步走到站立于赤兔宝马旁,一身秦式戎装的子婴面前。冒顿张开双手,按在子婴宽阔的肩膀上。冒顿虎目烁烁生辉,颇为动情地说道:“妹夫,这次告别,不知哪天还能再见。你为哥哥我的大事出工出力,哥哥我记在心里。等哪天需要哥哥我帮忙,一定要开口。老弟,多保重!”不待子婴答话,冒顿将子婴拥进怀中,一通亲密无间的拥抱。子婴抽身站定,向冒顿拱手施了一礼。道:“为了大哥的大业,也为了青岚,我为大哥尽心尽力,理所应当。我不求别的,只求大哥平定草原,我复兴秦国以后,我们秦匈两族能互通有无,和平相处,共享太平。”“哦,老弟的志向很远大啊。我也希望能有那么一天。”冒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只有子婴能看得懂的特殊神色。冒顿不愿再看子婴的眼睛,迅速转过身,向站立在身后的青岚,招招手:“妹子,来,跟你男人说几句贴心话。其他的人,给老子滚远点,别偷听人家小两口说悄悄话。”子婴回身向陆甲使了个眼色,陆甲心领神会,转身向身后的兵丁们做了个手势。陆甲带着兵丁倒退了三十步开外站定。神色十分哀怨的青岚,默默地走上前来。一双含泪的美目中散发出幽暗的眼神明白地诉说着不舍与依恋。子婴心中一紧,伸出手猛地将青岚紧紧搂进怀中。子婴右手环箍着青岚丰腴的腰肢,左手轻抚着她如丝的长发,闭上眼,轻嗅着青岚散发着花香的秀发,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开口。怀中的玉人双手紧紧盘在子婴腰间,身躯微微颤动。几声悲切低语传了出来:“大坏蛋,我不要你走。我要跟着你。”泼辣的女子一旦动了真情,那真的是排山倒海,拦都拦不住。子婴痛苦地睁开眼睛,用手轻轻将青岚流着两行清泪的面孔抬起。轻声抚慰道:“宝贝不哭,我们不是拉勾了吗。你等我。我一定回来,回来用大红花轿接你,当我的皇后。女人要听他家男人的话,小宝贝要听大坏蛋的话。要乖哦。”青岚被子婴的“无敌情话”逗得破涕为笑,情绪稍微有些好转。她美目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提升起声调:“嗯,要听你话也行。不过,有件事,你得听我的。”“什么事?”“听是不听?”“嗯……大坏蛋决定满足小宝贝一个心愿。我听!”“去掉你左手手臂上的铠甲,把你胳膊借我用一下。”“哦。可是……”“别磨蹭。脱!”子婴不明所以,匆匆将绑在左臂上的铠甲脱掉,一脸狐疑地将左臂伸给青岚。青岚拽着子婴的胳膊,毫不迟疑地一口咬下去!“嗷……”子婴没留神青岚有这么一手,吃不住疼,嗷嗷叫了起来,眼中泛起了泪花。“你!你……”子婴愤愤地指着青岚,正待发作。青岚嘻嘻一笑,脸上泛起今天的第一朵红云,道:“这是你说的,疼爱疼爱,有疼才有爱。你……让人家疼的难受,今天我把这句话还给你!”子婴听罢摇头,苦笑了两下,不知以何种方式应答。青岚难得地摆出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将葱白的玉臂伸向子婴。道:“我不占你便宜,来,我也让你咬一口。就一口哦。”说完将头撇在一边,做咬牙状,准备接受这可能很痛苦的“报复”。子婴笑了笑,拉着青岚的手臂,再次将她拥进怀中。他顺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和一个香囊,将它们塞在青岚的手心。道“傻乖乖,我怎么舍得咬你呢。我爱你都怕来不及呢。收下这个。让它们代我陪你。记得,我虽然会走的很远,但我的心会和你在一起。”青岚眼波流转,脉脉含情地说道:“夫君的情话,青岚永远听不够。”子婴情动,低头吻向青岚粉润的嘴唇。青岚闭上美目,深深地享受着这自今天起遥不可知的岁月里的第一次亲吻。唇分,子婴收拾起情怀,将胳膊上的护具绑好。向对面众人拱手施礼:“各位!子婴等就此别过!后会有期!”礼毕,子婴纵身上马,一驳缰绳,调转马头,向陆甲以及众兵丁挥手断喝道:“儿郎们,出发!”︽︾︽︾︽︾︽︾︽︾︽︾这一年七月,雨天黄昏,秦朝腹地,某处小树林边的道路上。“娘的,这什么鬼天气啊。”一个胡子拉碴的壮年汉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恨恨地骂了一句,向身边男子问道:“陈老哥,你看这雨啥时候能停啊。”面色苍白,神情冷峻,容貌间颇有英气的陈姓男子抖了抖蓑衣,手扶着斗笠,微微抬头看了看阴云密布,雨不住歇的晦暗天空。叹了口气。道:“这个说不准啊。看这鬼天气,连下他七天七夜都有可能。”“那我们要是赶不及去渔阳了,我们不都得完蛋?”“或许是吧。但是明天的事,谁又知道呢。”胡子壮汉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低声道:“陈老哥,你听说过前几天,狐仙显灵的事吗?”“模模糊糊听说过,跟人闲聊过几句。”“‘大楚兴,陈胜王’,狐仙显灵,好像是在说你呢。陈老哥,你看……不如你带个头,咱兄弟都跟着你走……”陈胜脸色一变,低声断喝:“别胡说,你想掉脑袋啊。”“可是,狐仙显灵了啊。你就该……”陈胜“嚯”地站起身,举手止住了胡子壮汉的话头:“狐仙显灵即便是真的,也得好好想想怎么办再说。像你这么瞎嚷嚷,只有掉脑袋。你掉脑袋不要紧,如果连累这么近千号兄弟,你心里过意的去吗?你一边呆着去,别他妈的乱放屁。”胡子壮汉被陈胜一顿训斥,低头不再吭声,默默坐在树下避雨去了。不远处,一个和陈胜几乎一个打扮的男子向他招了招手。陈胜扫视了一下身边,觉得没有特别的情况,和那人闪身进了树林深处。“吴老哥,事情办的怎么样?”“妥了。我给那两个营尉打了两壶好酒,今晚把那俩小子灌趴下。然后咱们动手。”陈胜取下斗笠,甩了甩水,问道:“好!那,弟兄们都有什么反应?”吴广微微一笑,露出无比得意的神情:“前些天,咱们在鱼肚子里做天书,在破庙外扮狐仙。这两手做的很漂亮。弟兄们都有些想法。连那两个营尉都半信半疑了。”“呵呵。吴老哥,真有你的。这次一旦事成,你功劳最大。”“陈老哥,你客气了。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船不沉,咱们都有活路。船沉了谁也活不了。”陈胜的眼中暴射出一道精芒,坚定而有力地说道:“所以今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80里外,秦军驿馆。“按大秦军律,调动50人以上的士兵需要虎符。但你给我49人就行,就49个!”浑身湿透,裤脚沾满污泥,一脸狼狈的子婴站在驿馆馆长身前的案几之前,重重地喘着粗气。端坐在案几后的馆长,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子婴的几缕头发披散着,不时地滴着水。他颇为无奈地抹了把脸上未干的雨水:“只要给我49人,加上我带来的10来个弟兄,连夜赶赴大泽乡,我就能扑灭一场草寇的骚乱!”身材瘦小但精干的馆长捋了捋八字胡,朝自己身边四名壮硕的护卫看了两眼,向子婴不屑道:“本官没有得到任何有人要造反的消息,更没有上司的调兵命令。话又说回来,即便是几个不成器的刁民闹事,等天亮雨停,抓来砍头就是了。”馆长冷哼一声,向子婴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况且你一个负责疏通河道的小小营尉,管得着刁民闹事吗?又凭什么来命令我?天降大雨,我敬你是远来疏浚洪水的能人,所以容你在馆内歇息。你若再敢放肆,乱棍轰出。来啊,送客!”“啪!”子婴解下自己腰间的长剑,重重地拍在案几上。子婴面目狰狞,双眼喷射出足以杀人的寒意。馆长身的四名卫士勃然变色,手握剑柄,为首一人大声呵斥道:“大胆!敢对馆长无礼?”子婴闷哼一声,断喝道:“上!”站在身旁,早已按捺不住火气的陆甲带着另外一个兄弟一人一脚各自踹翻一名卫士。随即闪电般地抢身来到馆长身边,左右各拽着一只胳膊,将馆长从案几后拖了过来。卫士无不大惊失色,为首那人想有样学样,手握长剑欺身而进,试图对子婴不利。子婴何等眼尖,迅速拾起案几上的长剑。他并不急于拔剑离鞘,反倒是倒持宝剑。电光火石间,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把剑柄重重磕在正欲拔剑的士兵颈部。那士兵闷哼一声,倒地不醒。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子婴初一动手,立即震慑全场。他冷冷地说了句:“不想死就把兵器放下。”对面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你,你们这是要造反啊!来……”,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了馆长的哽嗓咽喉,余下的字被他自己硬生生咽了回去。“下令,让你手下,放下兵器。”陆甲用匕首轻轻在馆长脸上划了一道,鲜血顿时洇红了馆长黑瘦的面颊。“嗷……混账,放下兵器。”肝胆俱裂的馆长吃不住疼,慌忙下令。三人愣了愣,随即将佩剑解下,扔在子婴面前。“你们三个,双手按在墙上,两腿分开。谁敢乱动,小心脑袋!”陆甲厉声喝道。子婴听毕,心中一乐:这小子有学有卖,倒也像模像样。他看了看那三个趴在墙上上瑟瑟发抖的士兵,向陆甲吩咐道:“把这混蛋馆长宰了。你带几个弟兄,拿着馆长的令牌调人,一人发二百钱。不愿跟着咱们干的都让他们滚蛋。过不了明晚,这地方怕会被那些草寇一把给火烧了。”陆甲俯首施礼:“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