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的大雾终于散去,连接几天都是风和日丽的好日子。自从段建被子婴斩杀在相府门前、赵高余党被一网打尽之后,咸阳城又归复平静。借着自己遇刺,赵高余孽段建等人滋事的“大好机会”,善于“把坏事变好事”的子婴又发了笔横财——在子婴的授意下,被时人称为“咸阳两巨头”的曹腾和姚贾率禁军查抄了与赵高过从甚密的一些重臣的府邸,一大批钱财被充入顿弱的治粟内史官署。盖着皇帝御玺的查抄令上写就的理由很是冠冕堂皇——怀疑赵高同党参与了段建刺杀子婴公子,扰乱咸阳治安的阴谋。一夜之间失去了家产的赵高同党,对子婴自然是敢怒不敢言,他们只能将满腹的怨言都发泄在了赵高首席谋士、几乎将咸阳城掀得天翻地覆的段建身上。有人忧愁,就有人欢喜。这几天,治粟内史官署上下风传,自从出现了子婴公子这个“财神”,顿弱大人额头上的皱纹至少少了三条。这一日,当看着运送盛满金银珠宝,巨量铜钱的车队摩肩接踵地陆续进入官署的库房时,顿弱脸上乐开了花。再也不见他为大秦开支年年入不敷出、寅吃卯粮而愁容不展。顿弱站在官署府库门口,静候属下官员清点入库帐目。看着渐渐充实的库房,顿弱脸上笑意盈盈,但心中却是别有思虑:我对对子婴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事手腕持保留意见。但这位以“财迷”而闻名咸阳的大公子竟能将“搜刮”来的巨量财产毫无保留地充公……由此可见此人其实是“好财而不贪”,他心中的志向并不在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之中。子婴在咸阳这大半个月来的种种举动,绝对可以称得上风头出尽。匪夷所思。偏偏他这些看起来为所欲为,甚至有些胡闹的举动中却处处显示出了他过人的智慧与独到的眼光。他得到了扶苏的首肯而有了临机决断的权力,但他这些作为已经远远逾越了作为未来太子所应持的本分。一旦到扶苏还朝、正位为帝,这父子两人之间的关系怎样、如何相处、自己与曹腾和姚贾等大臣选哪边站等一系列问题都是需要事先思考的……因为河套那边传来的消息说,野心勃勃的子婴有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少公子由广。另消息声称:由广其人因为笃信孔孟之道很讨扶苏的欢心。加上由广生母现在独享扶苏的专宠……子婴的太子大位能不能坐得上;即便坐上了,坐得稳不稳等等都是值得深究的。顿弱接过部下统计出来的库府数据看了看,心中又是一阵翻腾。随即,他将眼光又投向了天际:希望咸阳未来的天气能一直如今天这般——风和日丽,万里无云。……丞相府,议事厅。子婴正埋头查阅曹腾上报的查封资产清单。忽然,他发现禁军在查抄赵高兄弟赵成的中车令府时,竟然从府内收缴了价值二百万钱的珠宝钱财。子婴忍不住咂嘴,语带讥讽地感慨道:“区区一个为皇帝安排车马仪仗的闲职,竟能在短短两年之内累计起这么多的私财。可见赵高一党侵吞国家财产的本事是远远在其辅政能力之上的。”听闻子婴此语,垂手恭立的姚贾忙上前施礼,说道:“公子说的极是。赵高一党欺上瞒下,贪赃枉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几天,公子查抄他们的家产充公,实在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子婴看了看姚贾,心道:后世的史书上说姚贾这人和李斯合谋害死了鼎鼎大名的韩非,此人应是个不能容人的人物。而他这句话中拍马溜须的意味是如此地浓重,这人必然是个谁腿粗就抱谁的朝三暮四的小人。像姚贾这种人,本事了得,算计人的心眼更是了不得。这种人很遭人厌恶,但为尊为霸的人身边却是时刻都离不开。他们的忠心是建立在他们主人强大的权势上。一旦主人失势,他们就会弃之而去,不带丝毫的同情与怜悯。我若是要用姚贾成就一番事/业,必须时刻不能放松警惕,此类人物吞噬主人的本领一点也不比他们办正事的能力小。心中思虑到这些,子婴的口中却是另外一种说辞:“此次查封赵高同伙财产之事,姚大人的情报提供的很翔实。我希望你今后能一如既往地刚正不阿,能为朝廷弹尽忠职守地压不法……”姚贾看了看子婴神色严峻的脸,心中很是不解:我为朝廷取得了近乎一年支出的款项,为什么只换来了这句不咸不淡的训话?姚贾本欲再表表忠心,却赫然发现,刚才还在侃侃而谈的子婴此刻却悄无声息地倒在案几上。“来人!速速去请大夫!”……丞相府客房内炉火烧得很旺,一派暖融融的气象。雪云守候在子婴床头,愁苦之色挥之不去。虽然室内温暖如春,但她心却像掉进冰窟窿一般。她将子婴冰凉的左手握在掌中,关切地向大夫询问着子婴的病情。这位重金请来的大夫是咸阳民间有名的郎中,他为子婴号完脉后,大笔一挥就写出了药方。得了打赏之后,他直言告诉雪云道:“公子中的毒本不至于致人于死地。如果他能安心静养,辅以口服甘草是会自然而然解毒的。但从他脉象来看,他这几日操劳过度,以至体内余毒难以被控制下来,进而造成了今天的昏迷。”“为今之计,必须尽快按照这药方中写就的药材抓药。并且在今后几天内,绝对不能再让他费心费力。如若不然,轻则他这条受伤的胳膊不保,重则性命危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