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都赛靖康元年九月二十六日,宰执宣入内内侍省副都知裴谊,不知是何缘故,责裴谊百杖。裴谊哭嚎甚惨,伤甚重,一月之久,方能下地行走!事后,世祖无一言责宰执,禁中内侍黄门,无不失魂丧胆也!宰执权重,由此可见一斑!——《靖康宰执考》今天是兰若的生日,十七岁生日。几天前,兰若突感身体不适,御医请脉之后,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兰若怀了龙种,已经两个月了。自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以后,她仿佛一下子想明白了事情,顺从多了。有了孩子,兰若便把全部心思放到了孩子身上,动不动就推托身子不舒服,赵桓兴冲冲来到玉宸殿,又被赶出来,好生没趣。昨日夜间,兰若出奇地温柔,百依百顺,赵桓吃到了垂涎已久的美味,也许是因为吃得太快的缘故,总品不出个滋味来。还是更喜欢桀骜不逊的兰若,火一般的兰若,现在的兰若,仿佛失去了最吸引赵桓的那些东西。鼓乐齐鸣,戏开始了。演的是一出杂戏,名叫《官宦子弟错立身》,讲的是官宦衙内延寿与女伎王金榜一见钟情的故事。延寿为了这个佳人,情愿要抛家别业,与王金榜一块去冲州撞府,求衣觅食。这是第一折,演延寿的小生还没有遇到俏佳人,正与几名朋友在画舸上饮酒游玩。看着眼前的人,赵桓不由得就想起了孝庄,沉迷酒色,放肆风流的朱孝庄。孝庄擅自回京,事情钻进了御史的耳朵,一本奏上来,赵桓想回护也不行,况且登基伊始,更要广开言路,做一个贤明的君主。孝庄被夺官褫爵,成了一个草头百姓。国丈盛怒之下,放出话来,不认这个混帐儿子。孝庄本不想回家,这一下更是如鱼得水,愈发逍遥了。明媚,不知明媚现在如何了?在那寒冷的北国,过得好不好?如果知道了孝庄和明媚的事情,赵桓该怎么办呢?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一阵悠扬的笛声传遍夜空,延寿三人弃舟等岸,觅迹寻芳。和风送爽,美人吹箫。一名十七八岁的小娘子,体态清盈,星眸滟滟,一袭雪白的纱裙,云鬓高髻,鬓角插一朵白色的牡丹花,软玉般的一双素足浸在清亮亮的水中,风儿吹荡裙角,间或逗露出一点春光。两名童儿捧扇而立,不知是在看水里的鱼儿,还是在听优美的乐曲。看到眼前的美人,如同身临其境,赵桓似乎变成了那名多情的公子。王金榜看到有人来,微微施礼,转身去了,只留下痴呆呆的三名男子。不喜欢看戏的赵桓,看得如痴如醉,哪里清楚是在看人还是在瞧戏。台上的小娘子,别样风情,撩拨得他心里痒痒的,必欲怎样才能如何似的。这时,裴谊悄悄过来,附在赵桓耳边,言称:宰执有事要商量呢!赵桓无奈,只得起身,吩咐皇后、兰若等人不用来送,好好看戏就是,然后排驾垂拱殿。要议的还是吴阶的事情。吴阶属下士兵呼喊万岁,赵桓只当是一件小事,根本不想追究。御史、士子们却抓住不放,连连上折子,一定要重惩吴阶。这些人也是一腔爱国之情,赵桓不想打击他们;可是,吴阶刚立下大功,派到他那里的护军还在道上,这个时候,可是不能马虎。赵桓寸步不让,与宰执们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找出什么好办法。申时过了,宰执们才退出去,裴谊**贱地笑着,凑上前来道:“官家,小的打听好了。丁姑娘住在城西的一处独院内,极为隐蔽,一般人根本晓得呢!”这家伙如果不是不能人道,不知怎样**贱呢!赵桓起身活动活动身体,道:“朕累了,还真想出去走走!”都赛住的小院不大,只是一个独院而已,布置得却很雅致。赵桓已到了正房门口,丁都赛迎了出来,素面朝天,不饰铅华,看着更是惹人怜爱。都赛亲自端来茶水,赵桓不经意地碰了一下竹笋一般的嫩手,佳人螓首低垂,只顾得害羞,早忘了说话。赵桓轻抿了一口茶水,道:“朕经过这里,顺便进来坐坐,有些失礼了。”都赛道:“陛下驾临寒舍,蓬荜生辉,阖家上下,皆有荣焉,又有何失礼之处?”侧脸望过去,几缕乌黑的秀发垂在雪白的脸儿上,脸蛋粉嘟嘟地招人爱,眼睛看着手儿,手儿玩弄着一方绣花手帕,酥胸微微起伏,正是女人最美的时候。赵桓笑道:“朕有些饿了,不知主人肯否赏口饭吃?”是啊,总这么僵着也不好,总得找点事情做才好!都赛轻轻点头,来到外间低声吩咐几句,不一刻,几碟精致的小菜已经齐备。都赛盈盈一拜,道:“膳食粗陋,不及准备,请官家将就着用些,可好吗?”赵桓示意她坐下,抓起筷子,大吃起来。常言道,秀色可餐!而今看来,纯属扯淡,眼睛看不够的秀色,肚子还是会饿的。“噗哧”一声,都赛笑了。笑过之后,发觉失礼,又连忙忍住,偷偷地瞟一眼官家,正好对上官家的目光,赶忙移开,再看手上的手帕。赵桓不解地问道:“因何发笑?”“奴家不敢!”“恕你无罪!”“那个,那个!”都赛赧然道,“官家仿佛几日没有吃过东西似的,好生不雅啊!”“哈哈!”赵桓大笑道,“朕往日也不是这样,来到你这里,心情好,胃口好,就有些顾不及了。来,坐到朕的身边来!”屋子里,生了一盆炭火,都赛的鼻尖上见了珠滴。赵桓抓住她的小手,用力攥着,感受着温柔的暖意!“别,别……让外人看到不好!”声音弱弱的,分不清是拒绝还是撩拨。“他们生死荣辱只在朕的一句话,任谁都不敢说出去的!别,别什么?”赵桓戏谑道。都赛嗔怪道:“官家欺负人,奴家不来了!”赵桓情难自已,一把将她抻到怀里,只听“嘤咛”一声,便再没了动静。朱唇初接,香舌迎送,甜滋滋地销魂;春衫褪下,寻幽探胜,飘悠悠地颤栗。“小可怜见的,朕看戏时就想了,你知道吗?”“嗯,嗯,啊!”“那个延寿,孟浪轻浮,他怎配得上?”“官家,不要,不要啊!”玉体横陈,清香扑面,最美花儿失了颜色;嫩蕊初折,勉力逢迎,只为瞬间飘上云端!襄王会巫女,只恨春宵苦短;都赛侍君王,晚秋无限春光!刹那销魂,孰料竟是处子?赵桓用手指轻轻划着酥胸,道:“滋味如何?”都赛羞道:“官家又来取笑,这种事情又如何能说呢?”“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是也不是?这是人生大事,如何不能说?”“奴家就是不说嘛!”今日疯狂之后,赵桓并未觉得困倦,索性披了件衣服,起来喝酒。都赛本不想起的,还是挣扎着起身。看着蹙眉娇羞的她,赵桓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战利品,说不出的满足呢!酒到性浓处,佳人强起作舞,为官家助兴。雪白的长裙,随意地穿在身上,不知是掩住的多还是露出的多。水袖翻飞,化出香风袭袭;薄纱飘渺,泄出浓浓春意!佳人且舞且歌:“漫道西施妙舞乖,醉春风处放形骸。床前笑倚芙蓉帐,枕畔慵簪玉燕钗。兰麝香薰招蝶慕,笙箫响彻与歌谐。浣纱溪里人谁识,不遇吴王便永埋。”优美的歌声戛然而止,美人倒在地上,赵桓忙起身将她抱起。望着汗浸浸的她,赵桓吟诵道:“面似海棠初带雨,姣容犹胜月中娥。霞衣款款轻盈态,见也魂消可奈何。”“蒲柳之姿,蒙陛下眷顾,都赛即便死了也无憾!”她大口喘着气,开心地笑着说道。赵桓掩住檀口,道:“不许胡说,好日子还长着呢!”“梆梆梆”,窗外传来行者的梆子声。都赛哀伤地说道:“夜了,官家该走了!”赵桓想走,见到她这个样子,又怎忍心离去?躺在**,说些趣事,赵桓的手不停地摩莎着,欲火升腾,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一夜疯狂,直至倦意袭来,方才就寝。天光大亮,二人依依而别。到了院外,赵桓发现,一百余名殿前司班直,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赵桓看看裴谊,裴谊瞧着王德不说话,再看王德,王德道:“臣职责所在,不得不如此!”“天子脚下,朗朗乾坤,怎么就会有事?”“陛下用臣护卫,臣不敢马虎!”王德答道。王德实心眼,皇后说的话、宰执说的话、殿前司都指挥使说的话都记得,就是把他这个皇帝说的话当耳旁风,想悄悄地来,悄悄地去,现在看来,消息恐怕掩不住了。在殿内与宰执议事时,赵桓还在想:“她好在哪里呢?”下午,官家在延和殿接见大臣,忽然有人来传裴谊,说是宰执们叫他过去。裴谊来到政事堂,七名宰执都在,张邦昌坐在正中,下首分别坐着李纲、张叔夜,其余人站着。张邦昌脸色阴沉地说道:“昨天晚上,陛下于何处安寝?”“这个,这个……”裴谊还在思量怎么回话,就听一阵巨响,李纲拍桌子站了起来,厉声喝道:“说,有一句谎话,本官就斩了你!”裴谊从未见过宰执们脸色这般吓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道:“昨晚官家在丁都赛处就寝,小的说的都是实话,求相公饶命啊!”张叔夜怒道:“丁都赛是何人?”“是,演杂戏的女伎!”裴谊知道今日之事决难善了,从心里往外冒凉气。“官家如何知道有这个人?”“昨日为昭容娘娘贺寿,丁都赛进宫演戏,所以……”张邦昌再问:“官家是如何知道她的住址?嗯,快说!”“小的派人打听,然后告诉官家的!”张邦昌起身,来到裴谊身前,道:“你好大的胆子!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你百死不足以赎罪!来人,拉下去,活活打死!”两名士兵扑上来,拎起裴谊,就象拎一只母鸡,往外就走!“相公,张相公,冤枉,小的冤枉啊!”裴谊真怕了,嚎叫着说道。张邦昌又吩咐将他弄回来,再问!裴谊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官家让小的去问,小的怎敢抗旨不遵?小的错了,小的知道错了,求相公饶命相公饶命啊!”“陛下有过,做臣子的不好生规劝,难道还要暗中襄助不成?”赵鼎训斥道。张邦昌道:“拉下去,狠狠地打!”片刻,院子里传来裴谊的声声惨呼。移时,秦桧道:“依着裴谊的罪,就是打死也不为过。但是,他毕竟是官家身边的人,是不是派人去通报一声?”几人面上凶,也不是想真的把裴谊打死,只是想稍微惩戒而已!张邦昌点头,吩咐人去向官家禀明一切。一刻钟左右,人回来了,说:“官家口谕:裴谊即使没错,宰执教训也是应该的,此人生死,宰执们商量着办就是,何必禀朕?”在裴谊还有三口气的时候,张邦昌及时喊停,命人把昏迷不醒的裴谊送回去。这件事情传的很快,没几天京城近人皆知。赵桓的声望不但丝毫未减,而且比以前更高了。士子们参与国政的愿望也愈发强烈了,弹劾吴阶的奏折雪片般上来,这是赵桓万万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