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蹊径向国公第五风,少失双亲,流浪天涯!靖康初年,蒙冤入狱,幸赖聂公慧眼识英雄,遂以身许国。入金境,探消息,结权贵,谋大事!十余年间,屡立大功,军方显要如延安郡王者,赞不绝口!民间传言,公身怀奇功,万人难敌,同僚探问,公一笑而已,再无只言片语!流光阁功臣第三十六!——《流光阁功臣谱》第五风盗宝有功,官拜承信郎,提点西京情报事务。官不大,正九品五十二阶,武官最低一级,可是,他原来是人人唾骂的贼,而今是人人敬仰的官,这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吗!皇恩浩荡,官家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生我者父母,达我者官家也!第五风满怀着报国热情,西进金国西京大同府,开展下一步工作。大概在今年的八月,金国皇帝下诏:以大同府为西京,大兴府也就是原来的燕京为南京,辽阳府为东京,大定府为中京,会宁府改名为黄龙府,为上京。他搞不清楚哪是哪,既然今后要到西京大同府去活动,别的地方跟他有何关系?他接到命令之日,快马加鞭,赶往西京。西京城周长约二十里,四座城门:东为迎春,南为朝阳,西为定西,北为拱极。自东边的朝阳门而入,前行不远就是一条宽敞的街道。街道两边店铺一个接一个,路边的商贩一位挨一位,卖什么的都有。抬眼望去,戴幞头,穿圆领长袍的汉人居多,头裹皂罗巾、身穿盘领衣、腰系吐骼带、脚着乌皮鞋的女真人也不少,只是奇怪,契丹人都哪里去了呢?连续几天赶路,人困马乏,本想找一个客栈,洗个澡睡一觉。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叫起来,第五风索性拣一个肉摊坐下,背上的重要东西还背着,沉是沉了点,还是背着稳妥。随便要两个菜,来一碗肉汤面,有滋有味地吃起来。“唉,南来的北往的您看一看,瞧一瞧哩!千古奇药,独家秘方——丈夫再造散。帮您重振夫纲,大展神威,打破河东狮吼的神话。”一个二十多岁的小贩,人瞧着挺精神,一副八面玲珑的样子,整条街就属他的声大,只听他起劲地吆喝着:“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谁没有点难心事,谁没有点窝心话,都是五尺高的男人,算个逑!您怕浑家吗,您有惧内症吗?不要犹豫,莫要彷徨,丈夫再造散神奇灵验,解除您心底的隐忧。哎,您要不信啊,您就打听打听,在这条街上,谁要说我的药不好使,我立马卷铺盖走人。哎……”卖东西呀,还真得靠吆喝,不一会儿,这家伙旁边的人是越聚越多。几个外乡人,细致询问着药品的价格、疗效等方面的内容。第五风嘴里嚼着肉,开心地瞧热闹。“这药怎么卖的?”“一百个大子一粒儿。”“吃了这药,能去根吗?”“那要看您的病重不重了,不过,不管您的病多重,五丸药下去,保证您药到病除。”这时,一名本地男子向小贩打着招呼:“哎呦,李衙内,好几天不见了!最近在天香楼一直没见到您,敢情您到这卖药来了。嗨,这事儿咋说的,按您的身家,不至于吧!”小贩赧然道:“唉,家大有家大的难处,小户有小户的心酸!老爷前几天刚回来,管的严、管的严!”“什么?您家老爷回来啦?”那人喜出望外,“城里传言,天祚皇爷在位时的李御医从燕京回来了,我还不尽信,原来是真的呢!我娘的病,只有李御医能治得好,这事儿得拜托您!得嘞,您别在这儿练摊了,我请您,您得赏脸,八珍阁,咱走着?”小贩连连摆手,道:“唐兄,您等会不成吗,我这马上就好,不能总让您破费不是!”“什么话,见外,见外了不是?”唐衙内扒拉着围观的人群,不由分说,“李衙内,您跟我这么说,就太不够意思了。我说,不卖了,不卖了。散了,散了。”“衙内,代我向令尊问好!当年,多亏了令尊,否则,家父的病还不知道怎么着呢!”另一名公子帮腔道。这一个很严密的组织啊,好戏就要上演了,第五风心里这个乐啊!“唉呦,别卖了,老爷早上起来,发现药不见了,正骂人呢!”一名俊俏的**分开人群,挤了进来,对小贩说道,“快回去吧,如果让老爷知道是你偷了药,那……”小贩眼睛一瞪,喝道:“少罗嗦,给你脸啦?你先回去,没看我正忙着呢吗?”妇人脾气上来了,怒道:“你死不死啊,我还懒得管了呢!把我上个月的月例还给,我要去买胭脂。”小贩恼羞成怒,扬手就给了**一巴掌,上前就是一脚,恶狠狠地骂道:“敢这么和老子说话,找抽哇!给我滚!”**捂着脸,哭泣着去了。唐少十分不解,道:“哎呀,李衙内,这才几天的工夫啊,你敢打嫂夫人?还敢用脚踢?原来,您不是……莫非,这药真的好使?”小贩面色铁青,道:“什么话,我本来就不怕她。这话咋说的,我还用吃药?”这下,所有的人都明白了一件事:丈夫再造散真好使。于是乎,大家纷纷解囊,一串一串的铜钱,有几个直接掏银子,你睁我夺,抢着买药。有一个草原大汉竟也跟着起哄,直接牵过来一匹马,接了几丸药,屁颠屁颠地去了!见此情此景,第五风感触良多:人不分贵贱,地不分南北,天底下,怕婆娘的男人怎么就那么多呢?找一个不起眼的住处安顿下来,第五风用几天的时间,转遍了西京城。每天乔装打扮,出去专拣孩子多的地方去,教孩子门一些朗朗上口的儿歌,无非说的是金国左副元帅宗翰,神威天授,当继大统云云。这一天,第五风收拾停当,抱着从燕京带来的宝贝,来到城里最繁华的所在,进了一家玉器坊。店里的伙计看他一身糟粕,伸手就往外推,道:“出去,出去!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快滚,否则打断你的狗腿!”第五风扬手就抽了伙计一巴掌,骂道:“狗东西,爷爷想让你们赚点钱,不识好歹,把你们东家叫出来!”正嚷嚷着,脸大腰肥的东家从里间出来,训斥伙计几句,请客人上座、奉茶!第五风只喝了一小口茶水,猛地喷到地上,道:“什么破玩意,俺喝不惯,来一碗凉水!”凉水上来,他喝的极是舒爽。对面的东家,眼神中尽是不屑,第五风就当没看见。“这位小哥,能不能把东西让我先看看呐!”第五风搂着包裹,生怕别人抢去似的,道:“这是俺的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东西,是个宝贝呢!你可不能骗俺!”从小就在江湖上混,骗人的把戏不用学那也是门清,第五风装傻子那是相当像了。“不骗,不骗!”东家温和地笑着。好说歹说,第五风终于把东西放到桌子上,东家打开一看,暗吃一惊:“这可不是宝贝吗?”晶莹剔透的一块翡翠,外形酷似飞天的神龙,正面雕刻着:“女真粘喝,吾之弟子,应天受命,昌基赫赫。”背面是姿容庄严的观音大士。观音踏五彩祥云,手托玉瓶,用一根枝条将甘霖雨露撒向人间,远处青山依依,天上白云缭绕,刻画得甚是精妙。看刀法,似乎是唐朝工匠所制,又有魏晋的痕迹,一时还真很难确定这东西的年份。看这几句谶语,说的不就是完颜宗翰吗?这件东西,送到元帅府,宗翰必当有重赏的,东家不动声色,道:“小哥想卖多少钱呢?”“你给个价吧!”“本是一件好东西,可惜让匠人糟蹋了。五贯如何?”第五风不由分说,抱起东西,转身就走,嘴里不停地嘟囔着:“骗人,骗人!”东家想拉都拉不住呢!东家后悔不迭,叫过一名伙计跟着来人,另叫一人立即去元帅府报信!第五风出来后,走出不远又有一家玉器坊,又进去了。就这样,直到进了第四家店铺,价格还是不满意,想走却走不了了。“呼啦拉”,闯进一队金兵,各执刀枪,将他围在中间。第五风“妈呀”一声,抱着东西钻到桌子底下,说啥也不出来。带队的女真军官懒得跟他费劲,令人将他拖出来,吆喝一声就走。第五风委屈呀,第五风冤枉啊,第五风害怕呀!一路之上,大哭小叫,气得人家直接将他的嘴堵上,带进帅府。第五风被丢尽一间柴房,外面用大锁锁上,两名军兵站在门口把守,想跑那是万万不能的。呵呵,其实他也不想跑。这件事情虽然冒险,仔细想想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这个世界上,谁不想当皇帝呀!这个世界,谁不信神信鬼呀?据说,女真人非常信奉观音大士,所以绿玉上才雕刻了大士的法象。我是送宝的人,按理要重赏的,即使没有赏赐,也没有丢命的道理吧?杀我,就是和观音大士作对,哼,我看谁有这个胆子。如果这一次办好了差事,我是不是会再升一级啊?哎呀,如果老贼宗翰知恩图报,给我个一官半职的,我干还是不干呢?也不知过了多久,天都黑了,温度迅速降下来,第五风越来越冷,全身簌簌发抖!哎呀妈呀,就这么关一个晚上,我会不会活活冻死啊?官家,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金狗的绳子系得忒紧,我又不会锁骨功,嘴又被人家堵上了,就是临死想骂上几句也是万万不行的。官家,千算万算,咋也没算到我会落到这么个下场啊!官家,我冷啊!官家,我饿啊!官家,快派人来救我吧!正在第五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门开了,他被提溜起来,前面有人拿着火把引路,拐来拐去,来到一个灯火辉煌的大堂。嘴上的破布拿开,第五风堆萎在地上,呜呜大哭,就是哭啊!“你叫什么名字?”飘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第五风想低头磕头,“吧唧”倒在地上,弄了一嘴的土,能说话了咱就得说啊:“官人饶命,大帅饶命,大王饶命!小的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不敢了!”“把绳子松开!”第五风能活动了,匍匐在地,可劲地磕头,就象那日在开封府大堂上一个样。连抬头看看都不敢呢!“你叫什么名字?”“回大王的话,小的叫第五风?”“抬起头来!”第五风抬头,看到了传说中的无敌猛将完颜宗翰。宗翰一身便装,目光冷得吓人,根本不敢正视;两名幕僚在下首相陪。宗翰立眉喝道:“东西是从哪来的?说!”一股沉重的杀气袭来,彻骨之寒,第五风心里一哆嗦,道:“是,是,小的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话还没落地,牛皮鞭子头不是头脸不是脸地就抽了下来,幸亏他低着头,否则抽到脸上,毁了容貌就大大的不妙了。刚挨了三鞭子,第五风大哭着说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我说,我说还不行吗?这件宝贝是我偷来的,偷来的!”“从哪里偷来的?”“今年年初,我与两个兄弟在汴梁城活动,是从一个坟墓里偷出来的。我知道自己犯了大罪,大王饶命啊!”第五风道。宗翰再问:“何人之墓?”第五风抹了一把鼻涕,道:“小的不知,小的真不知道啊!”宗翰斩钉截铁道:“拖出去,砍了。”完喽!千般滋味,万种心酸,尽上心头!大宋承信郎,提点西京情报事务第五风,径直昏了过去!第五风死了,又活了。人活在世上,有时候死与不死也由不得自己啊!宗翰还保持着那副表情,道:“王先生为你求情,本帅暂时绕你不死,却也放你不得。先留在这里,做一名侍卫吧!”第五风傻兮兮地笑着,心里在想:哪位是王先生,侍卫算不算官啊?大同府神玉现身,汴梁城天书出世。靖康元年十月初二夜,子时前后,汴梁城外城东北角开宝寺内的铁塔,向外发射着七采霞光。铁塔呈六角形,共有十三层,塔外壁以褐色琉璃砖镶嵌,远观如同铁色一般,是故称为铁塔。铁塔高约十九丈,顶端置红铜宝瓶,庄严气派。此塔建于大宋皇祜元年,距今已经77年,久历风雨,风采依旧。铁塔突然发出霞光,惊动了寺里的僧众,慢慢地无数地百姓从四面八方而来,最后,就连官家也连夜赶来。赵桓庄重地向神塔行礼,而后由宰执、开宝寺住持陪同,拾阶而上。最高一层内,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将室内照得通亮,地板上按九宫八卦方位摆着九部天书:《天文》、《地理》、《历法》、《术数》、《物理》、《炼丹》、《工程》、《食货》、《医术》。赵桓如履薄冰,打开几本,看了看,摇头道:“诸位卿家可来一观,朕是看不懂啊!”他看不懂,都是他亲笔写的,为惑人耳目,用的是左手,能想到的都记述了下来。而且今天的事情,也自然是他一手策划,只是知道内情的人少之又少罢了。明明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唉,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呢!赵桓凭楼远望,等待着!“陛下洪福齐天,天书临世,譬如当年的河图洛书。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张邦昌非常激动,率先山呼万岁。其他人也齐声欢呼万岁。这些人,喊万岁声音倒是齐整,看来这也是一门学问!“祖宗福泽绵绵,朕自当克勤克俭,安民强国,望诸卿助朕!”赵桓满怀深情地说道。宰执们象商量好了似的,道:“臣敢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既然朕与众卿都不甚明了,朕决心下旨求贤:传旨全国州县,凡有大才之人,都给朕请到京城来。这些书先运到东京大学去,派军士严加守护,出不得丁点差错的,诸位爱卿以为如何?”“陛下圣明啊!”那些太学生、士子闲着没事,整天弹劾这个,议论那个,处理这些事情深不得浅不得,着实牵扯精力。让他们去研究天书好了,朕倒要看看这些饱学之士又能懂得多少!岳飞那边怎么一直没有消息,可不要再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