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封短信中可以猜出几点有价值的东西:驻守北门的神策军不在宗翰的控制之内,宗翰还有埋伏在暗处的一只奇兵。尽管跟了宗翰十年,第五风也分析不出这枝神秘军队来自何方,由何人统率。老爹要来真格的啦!娘的娘俺的亲姥姥啊,活活要了俺的命咧!一夜没睡,仔细推敲了本次行动的所有细节,第二天中午将崔成延等领兵将领叫来,分派任务。当然不能说造反,只说奉密旨,警备抚近门,末了再添上一句:“都是你们这帮混账东西瞎胡闹,城内人心不稳,朝廷如临大敌,其实屁事都没有,正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崔成延嬉皮笑脸地说:“几日不见,大王学问精进,正所谓一日千里啊!”七八个心腹一齐大笑,这些人都是第五风喂饱了的,即使高丽国王来了也未必使得动,担心泄密也许有些多余,但是做贼出身养成的习惯——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心无大错,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了。“你小子别的本事没长,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令人刮目相看了。”第五风飞起一脚,正中崔成延的屁股蛋,“别他娘的废话了,都元帅说了,顶过这一阵子就放咱们回中京。还是中京好啊,在这里抬眼望去,一左一右都是大官,实在是不舒服呢!”人都到了门口,第五风似乎不经意地说道:“都把自己的嘴管住了,不要胡说八道。有人问起,一律回答——无可奉告!误了老子的差事,哼!”“是!”转身坐下,端起茶杯,脑子中突然一片空白,就那么痴痴地坐着。“大王,玉儿娘子到了!”“请进来吧!”也不知坐了多久,天已经黑了吗?玉儿进来,静静地坐下,待到丫鬟把茶水端上来,这才说道:“最近有大事发生?”第五风心中一惊,表面上却不露分毫:“这话是从何说起?没有的事儿!”两人对视许久,玉儿摇摇头说道:“你在撒谎!你骗不了我的……”第五风耸耸肩道:“不信就算了!”玉儿脸色一沉:“昨天晚上,丑时前后,一人秘密进入宋王府,直到天将拂晓的时候才出来。那人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有没有兴趣知道是谁?”“谁?”第五风猛然起身,马上意识到有些失态,又讪笑着坐下,好不尴尬啊!“你想都想不到,是完颜宗弼!”第五风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呆若木鸡,脑袋中“轰”地一声,心底深处响起一个声音:“完了,全他娘的完了!”宗弼深夜去见宗磐,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的局势极其微妙,宗翰却与宗弼结成儿女亲家,几乎可以肯定宗翰在极力拉拢宗弼,按照正常逻辑分析,只有在达成协议的情况下,才能结亲啊!宗弼也许知道全盘计划,谈了两个时辰,还能说什么?难道在谈论南人女子与高丽女子的区别,难道在讨论妇女解放的伟大意义,或是如何一战灭亡大宋?怎么可能,唉,肯定是在谈我们的事情。哎,既然宗磐已经知道了,为何不先发制人,一网打尽?啊,应该是设好了圈套,就等着我们往里面钻呢!光凭宗弼的一面之词是不足以给宗翰定罪的,也就不能将宗翰的势力连根拔起!第五风苦笑着说道:“快走,玉儿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玉儿一惊:“宗翰?”“是!”玉儿急匆匆地去了,我该怎么办?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三种选择:象宗弼一样做个可耻的告密者,这样一来,可以保住性命,但是将背负一世的骂名!或者,按兵不动,两不相帮,相当于混吃等死!最后一个办法就是,相信宗弼是一个正直的人,善良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具有伟大理想的人,他去见宗磐完全与此事无关,我们当然应该按照原计划行事!可能吗?我呸,自欺欺人!过往的一切从眼前闪过,第五风猛然惊醒:宗翰不是我的老爹,我是中国人,我是大宋的间谍,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把他们全玩死。所以,我应该去见宗磐,将所有的事情都讲出来,还可以荣华富贵!想到宗翰、蒲察斜哥等曾经一起战斗的人,第五风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定位这些人在他心中的位置:兄弟、朋友还是敌人?宗翰怎么看我的?一颗可以利用的重要棋子,还是……宗弼的为人,原来一直被人称道,今天一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可以牺牲儿子的幸福,可以牺牲盟友的生命,可以背信弃义,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过的幸福吗?第五风心乱如麻,竟有那么一点看破红尘,了无生趣的感觉。取出一枚“宣和通宝”,双手将铜钱夹在手心,做一个最虔诚的拜佛的姿势,将所知道的生灵全部颂扬一遍,奋力将铜钱抛向空中。“叮,叮,叮……”铜钱在地上急速旋转着,最后还是落在地面上。正面朝上,这是天意啊!“来人!”第五风写下一道手令,命人立即送到军营,交给崔成延。然后吩咐备马,他要去见一个人。四月二十二日子时,晋王府前突然出现了大队人马,左金吾卫上将军,神策军都统、陈国王宗隽亲自带队,摇曳的灯光中,王府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铃铃”一阵马挂銮铃声响,队伍中闪出两盏亮闪闪的灯笼,上面赫然是三个大字“宋国王”。面色平静、一身便装的宗磐,翻身下马,宗隽上前禀报:“启禀国论忽鲁勃极烈,从昨日酉时起,府中没有一个人离开,宗翰一定还在府中。”宗磐点点头,说道:“上前叫门!”“宋国王、国论忽鲁勃极烈求见都元帅、晋国王殿下。”嘹亮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如同在风暴中炸响的霹雳,传得很远很远。闷热的空气中突然产生了一丝轻微的波动,一阵凉风吹过,宗磐抬头望望天,喃喃自语道:“雨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