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义”二字,相对于统治阶级来说,是具有一定的欺骗性,甚至在一定程度,就是**裸的欺骗。而对于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又意味着什么呢?在陈茜断言齐都城必失的之时,韩谷秀就开始密切注意齐都城和天明皇朝军队的动向。在得知天明皇朝军队开始大举进攻后,他已经第一时间抽调十万精兵,开始向齐都城增援。就在韩谷秀的援军以一日一夜三百里的速度急行军之时,齐都城的城墙已经褪去了潮红,逐渐恢复了冰冷。车阵横刀立马于北门内,听着天明军队的冲车撞击城门的轰鸣声,面沉似水,一言不发。车阵身后的万余精兵,各执刀枪,旌旗猎猎作响,等待着眼前的城门在敌军的某一次撞击中轰然倒地,等待着敌军蜂拥而入,喊啥震天,等待着夺取对方生命或是被对方夺取生命。终于,齐都城宽大的城门在一声呐喊,一阵欢呼声中,如释重负,轰然倒地。车阵将军,毕竟已是年逾花甲的老人,过胸的长髯,在萧瑟的秋风中微摆。手中的长刀,此时显得无比的沉重,身后的将士也和这把随他征战一生的长刀一样沉默,隐藏在街巷之中的无数军士,也如齐都城一样沉默。只有风声依旧,还有城门外的石板路上,马蹄发出的整齐的“踢踏”声。为首二人,上垂首是身着昏黄蟒纹袍,独披掩心甲,手握七尺马刀的沙林;下垂首是青衣青衫,腰悬一柄青黑色长剑,手提长枪,略显文弱的子书;却独独不见上次三刀震死吴敢当的黑甲“煞神”。二人二骑缓步而来,身后的数万黑气黑甲骑兵,也随着缓步进城,看起来全然没有进攻的意思。只是整齐一致的节奏,散发出震慑人心的王霸之气,守城一方,包括车阵在内,都隐隐感觉不可能将眼前的这支黑甲军驱逐出城,更不要说依靠巷战消灭殆尽。气势上输了一头又一头,又如何和敌人作战呢?只是眼前的敌人,虽然杀气腾腾,但并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阵心里明白,城**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并不觉得今生有什么遗憾之事。只是身后的十几万人,背井离乡卷入这场侵略战之中,但愿这次能保全他们的性命,也希望能保全城中百姓的性命。眼下,敌人来势汹汹而意图又不明朗。敌不动我不动,车阵做了最为明智的选择。双方军队尽在咫尺,厮杀一触即发,子书催马上前,抱拳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炎国的车阵车老将军!晚辈有理了!”“老朽正是车某!敢问这位小将军是……”“在下天命王国无名小卒子书寻,老将军不必过多在意。”“哼哼!小辈,你当老夫真的老眼昏花?鼓破卢克城,火烧铁骑军,葫芦口逼退我国王子,都是你子书寻的大作吧。还到老夫面前摆出一副无辜表情。未免有点太轻视老夫!”车阵的语气陡然凛厉起来,想打子书一个措手不及。“呵呵!老将军何必在意子书寻的过往?即便这些全都是子书寻一个人的功劳,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世上哪有常胜得将军,眼下号称守城不破的老将军,不也和晚辈站在同一座城内么?更何况,晚辈前来,也不是在老将军面前邀功请赏,而是商讨眼前之事。只是不知道车老将军能否与子书寻交马一叙。”子书寻完全不理车阵那套,口口声声“老将军”的叫着,却依旧在气势上占尽上风,完全没有尊老爱幼的意思。车阵冷哼一声,催马上前,来到子书近前。子书则随手舞出一个枪花,然后枪尖朝下,“噗”地戳在地上,示意他无意出手。“既然齐都城吊桥已毁,城门已破,你们为何不直接攻过来,反倒站在老夫面前,摆出一副和谈的架势?”车阵一脸的威严,如果换做别人,在这种境况下,恐怕练话都说不出来。“车老将军!你是仁义君子!”说完,子书在马上对着车阵浅浅的施了一礼,便不再说话,坚定的看着车阵,等着车阵回答。片刻之后,车阵缓缓的说道,“何处此言?而且这些和你我之间的战争没有丝毫关系吧!”“老将军,你是任意君子!南方七城自从被三国联军瓜分,无数的天明子民沦为奴隶。不管是穷凶极恶之徒,还是安泰良善之辈,横死无数,而活下来的人,也只是苟活于人世。在诸多人眼中,亡国之奴,并不被当做人看。而晚辈则认为,人就是人,生命就是生命。老将军以为如何?”车阵依旧面陈似水,并不答话。“老将军,南方七城当中,唯有齐都城在老将军的管辖之内,尚可称为安泰。虽不似以前一般富庶,但还不至于如其他六城一般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由此可见,老将军和晚辈想法相同,把天明的百姓当做人看,说明老将军是个看重生命的人。为此,我说老将军是仁义之人,丝毫不过分吧。”车阵脸上还是没有丝毫变化,但不自觉的打量了几眼眼前这个年轻人。心头也不由得赞叹,这小子抓人要害抓的真准。见车阵依旧不答话,子书微笑了一下,掩饰住自言自语的尴尬,继续说,“侵略他国的土地,攻占别人的家园,这绝对不是谦谦君子所谓,我想老将军本不同意发动这场战争。而晚辈也是一百八十个不愿意与老将军作战。奈何你我各为其主,实属无奈。既然老将军和晚辈有心意相通之处,也请老将军为齐都城想想,为齐都百姓想想,也为你我手下的兵士想想。”车阵见子书话锋一转,拉到眼前的战事上,不由得他不说话,“此话怎讲?战火无情,并非老夫左右得了的。”“呵呵!老将军如果想,自然左右得了。”“哦?”车阵眉头一紧,不知道子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晚辈前来,想请老将军退兵!”子书拱手作揖,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什么?要我退兵?”车阵脸色陡然一变,声音也登时高了两三度。车阵身后的士兵立即各按刀枪,随时准备应战。而另一方,子书身后的骑兵一点变化都没有,或者是已经准备好了突然情况,或者是根本不打算做什么。距离子书最近的沙林,急的手心直冒汗。“对!晚辈请老将军退军!”“你凭借什么要老夫退军。就凭你攻破了齐都城的城门?试问老夫还没有懦弱到失了城门就投降的地步?”“不是投降,是撤军。”子书又强调了一遍“撤军”二字,略一停顿,继续说道,“老将军是仁人君子,自然之道其中利害。第一,百年来齐都城身为南北交通纽带,左右着南北两方的经济命脉。试问老将军,你我一战,无论成败,齐都城都将元气大伤,一处废墟,对你我又有什么用处?”车阵心头一震,他的确忽略了这点。子书看了车阵一眼,继续说道,“第二,齐都百姓,虽然得以全活,但今天过后,有多少人会无辜身亡?请问老将军当初不忍心,而今又何以下得了手呢?”子书略一停顿,不等车阵反应,继续说道,“第三,老将军与手下军士背井离乡,来到齐都作战。我辈战死,权当是进祖坟了。老将军军中那个想要客死他乡?老将军仁义之人,统帅仁义之师,晚辈请老将军行仁义之举。为齐都城为重,为齐都百姓为重,为你我手下数十万官兵性命为重!”子书再一次在马上拱手作揖,眼睛却偷偷看向车阵。车阵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自己持重一生,却不是个雄辩之才,虽战功赫赫,却不是个攻伐高手。而眼前这个小年轻,给自己扣了一定遮天盖地的大帽子,自己想要混横无理,都没有机会了。他所说的撤军和投降,真的有区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