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贵神速,有时候一分钟的优势,就能决定一场战斗的胜利。从泊城方向涌来的所谓消息,其实是由数千的黑甲骑兵半强迫性护送进入瓦伦地区的几万百姓。一批批的护送军队,按照依鸣的指示,把这群牵着驴,赶着猪,拎着鸡鸭鹅的百姓交托给了沙林。并传来依鸣的口信,让沙林和子书好生安置这群背井离乡的百姓,务必保全他们的生计。原来,依鸣这趟千里奔袭,单说行军过程就困难重重。五万黑甲骑兵,想要悄无声息的行进,就是一个天大的难题。为了保证突袭的效果,依鸣带着不对,夜行晓宿。白天蹲在山谷树林中休息,等到太阳落山,万物都进入梦乡的时候,才择选偏僻的小路,向西南方向进发。与此同时,依鸣还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屠村”。可依鸣不是杀人的魔王,他还做不到见人杀人,所谓的“屠村”确实是人畜不留,但绝对不伤及人命。他只是把途经村落的百姓尽数强制押送到瓦伦领地,这样既不伤人性命,又能保证自己行动的机密性。而依鸣的这一举动,还是在相对愚昧的底层社会引起了不小的恐慌。一时间,恶鬼索命,地狱之门,之类的迷信说法愈演愈烈。毕竟,依鸣的行动,使得不少村落人间蒸发,在不少人看来,这些村子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所有人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很难不引起诸如此类的留言。无依无靠,背井离乡,被逼来到瓦伦繁衍生息的这几万百姓,穿衣吃饭,房屋土地都成了一道继续解决的问题。如果在平时,多托些时日倒也无妨,无奈现在正是天明百姓和掌权者之间极度**的时期,如果稍有不当处理,都有可能激起民变。所以,安置“外来客”成了首要解决的问题。如此一来,本来进攻沃尔帕托城的计划,就不得不向后拖延。不论此刻时机如何,老天让李基和郑文多活几天,谁也没有办法。依鸣强行迁徙民众,这一做法,也着实是子书没有预料到的。事有轻重缓急,子书和沙林也只能一件一件的处理。随着最后一批百姓和押运兵士的到来,子书也知道了一名的确切动态。此时的依鸣,已经亲帅自己直属的黑甲骑兵,开始攻打泊城。由于消息封锁严密,依鸣的部队,彷佛是从天而降一般,打了泊城守军一个措手不及,初次突袭险些得手。可惜的是,骑兵毕竟是平原上的冲击利器,但不是攻城的常规兵种,而且急行军也不容许依鸣携带更多的攻城器械。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泊城,依鸣只能不断地冲击敌人的城门,冲击,冲击,疯狂的冲击。除非自己倒在泊城的城墙之下,否则他就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冲击泊城。一旦城中的守军回过神来或是阳城、枫城的援军赶到,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突袭,往往只有第一次奏效。泊城的守将名叫织塚黑泽,完全是个疯子。面对依鸣疯狂的进攻,织塚不单不怵,还几次出城主动迎战。其中有几次险些被依鸣破城,自己的好几个偏将,副将也都被依鸣砍了,连自己也被削掉了一大片头皮,堪堪保住性命。可他就像是一只嗜血的蝙蝠,也像是一个受虐狂一般,带着自己的部队硬是和依鸣死磕到底。其中几次,为了抵御依鸣黑甲骑兵的强悍冲击,竟命令士兵驱赶城中百姓作为自己的前锋,冲向依鸣的大营之中。一旦双方距离缩短到一定程度,他便命令手下的士兵,从背后开始屠杀夹在两军中间的百姓,硬生生的开出一条可以直接冲进依鸣阵中的道路来。残暴,没人性绝对不能用这样简单的词语形容织塚黑泽。因为他根本不拿人当人。如果说,身为丽国人的他,不拿天明百姓当做人也可以理解,可织塚黑泽,也同样不拿自己的士兵当人。仗着自己三倍于敌人的兵力,他甚至让自己的士兵全身浸润火油,用自焚的形式去烧依鸣的营地。丽国人思想偏激,行事乖张,性格变态,完完全全的在织塚黑泽身上体现出来。强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害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也得害怕变态的。依鸣对上织塚黑泽,十天半月还真的很难拿下泊城。十天半月,三国联军能给他这样充裕的时间么?这就是子书目前所能得到的全部消息,他清楚的意识到,依鸣可能拿不下泊城,而且有可能会损失惨重。千里奇袭泊城一旦失败,那子书的目的就会暴露无遗。别人他不敢讲,可陈茜一定会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子书也可能从此失去夺得泊城,进而平定天下的先机。天下可以一城一池的打,没了泊城这个十字中心,他还可以从沃尔帕托城开始,一点一点的收复失地。万一此战,依鸣有了什么闪失,子书不知道会是什么感受。逐鹿天下,匡复设计,名垂青史,不过是人生的虚名而已,真正重要的是兄弟之情。断手断脚,谁都会疼,失了兄弟,和断手断脚又有什么区别呢?子书忍不住开始埋怨自己太心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一直是他坚持认为正确的战术理论,在如此重要的战事中,却被他遗忘到了脑后。他真希望此时在泊城战线上厮杀的人是他,而不是依鸣。“兄弟,活着回来!”子书只能这样默默的为依鸣祈祷。子夜,子书又跑到空旷的田野上看星星,只有这样他才能平复自己的心。“子书少爷!要不要喝点!”石头拿着一壶酒出现在子书的身边。他只带了一壶,因为他知道子书不喝酒,即便喝了也绝不会喝醉。说这话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引子,和子书聊上几句。他知道子书此时需要一个人宽慰他。“不了!石头,你怎么也跑这来了!”子书的眼睛没有离开天空。“和你一样,心里有点烦,出来清静一下。”石头挨着子书坐下,也抬头看起了天上的星星。“哦?看不出,你也有要诉苦的时候!”子书从来不当石头是自己的树下,也从没认为世上还有石头这样老成的人想不透的问题。“当然!晓昭少爷应该和你说过我的事儿。我本来不过是个下人,晓家于我石家有恩,不管怎么样,我都必须为这份恩情付出我的一生,不管我愿意还是不愿意。”石头叹了一口气,倒并没有任何丝毫哀怨的语气。“其实!你没必要这样想!晓昭一直也把你当做他的兄弟,这一点我清楚。”子书的话完全发自内心,并不是在替他的好兄弟晓昭辩白什么。“子书少爷!其实你也没必要背负这样一套枷锁!对么?”石头的目光落在了子书的身上,看着对方震惊的表情,石头淡然的笑了一下。“啊!好你个石头!原来是在设套让我钻!”子书无奈的笑了笑,不过心境却在此刻发散开去,不再郁结。石头的这一个套儿,设计的的确精巧。用自己的背负的恩情和子书此时自友情而生的负罪感做比,让子书自己劝慰自己,打开了心扉。请君入瓮,的确是绝美的一招。子书也的确因为石头的这一席话,心情舒畅了不少。如果这次千里奇袭泊城,依鸣有什么闪失,所有人都会心痛,不单单是他子书寻一个人。但绝对不会有人为此去怨恨子书,这就好比晓昭父子不会向石头讨还恩情是一样一样的。虽然这次还是他这个军师定的目标,拟定的计策,可谁也不是常胜将军,不可能把瞬息万变的战场看透,把形形**的敌人看透,把没有定数的胜负看透。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谁也避免不了。战争,永远是残酷的,无论是败军之将,还是胜利之师。星星依旧慵懒的眨着眼睛,子书接过石头递来的酒壶,猛地灌了一大口。辛辣浓烈的酒精,一直流到已经在寒冷中昏昏欲睡的胃里,激起了一丝暖流。此时,一切的胜负都已经不重要,子书只希望能看到依鸣活着站在他的面前。江山,他们兄弟还得一起打。不过万一不能,他虽然会伤心,虽然会痛彻心扉,不过,他一定会把他们兄弟四人共同的梦想进行到底,然后在依鸣的墓碑旁刻上自己的名字。既然踏进了这场战争,那就要走到底,不管结果如何。即便倒下的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即便倒下的是自己。石头说得对,也许会让人心痛,可不必为任何人的失误和任何人的牺牲背上沉重的枷锁。人生的一知己足矣,如果不幸降临到他们的头上,依鸣也会满足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