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自己的家,在某种意义上是人类的宿命。而每个人,在本质上,都是无家可归的漂泊者。子书这边,一万多的“搬迁户”还没安置完毕,依鸣就从泊城跑了回来。当日,依鸣被敌人团团围住,左冲右突始终不能冲破敌人的包围圈。在这最为难的关头,平日里的感情积累,得到了体现。向来和士兵同吃同住,身先士卒的依鸣,一直是他的黑甲兵团的绝对灵魂。所有人都相信,只要依鸣在,黑甲军团就可以无往不利,纵使挫骨扬灰也能浴火重生。在连番冲杀,都不能走脱的情况下,死伤惨重的黑甲骑兵,做出了他们生命中最耀眼的一击。所有人都集中在依鸣周围,形成了一个最为坚实的包围圈,把依鸣团团围在中间,向着西北方向,全力的冲杀,完全不顾身边横飞的箭矢和连刺的长矛。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保着他们的主帅冲出敌人的包围圈。仅仅这一次冲击,黑甲骑兵就死伤了数千人,但所有的战士都认为这样做是值得的。突出重围,并不意味着噩梦就此结束,毕竟敌人也是有着思想的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残存的黑甲骑兵,每天都要面对敌人疯狂的追击。也为此,每天都有人丢了性命。依鸣曾想过把自己的命也仍在这异乡异地,可他不能,如果他放弃,那所有牺牲的战士,都白死了。所以,他坚持,坚持着活下来。等依鸣出现在东伦门口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他的副将高青。五天五夜的疾奔,疲惫不堪的依鸣终于仆倒在地……得到消息的子书,第一时间赶到了东伦,见到了昏迷之中的依鸣。“医生!依鸣怎么样!”子书一把拉过正在开药的大夫,急切的问道。“回大人的话!军团长他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心理压力过大,再加上过度劳累,才导致昏迷。并无大碍。近期要注意休息,尤其要注意放松身心。依小人看,依鸣军团长,受了不小的打击。”“高青!到底怎么回事!”子书转向了和依鸣一样疲惫的高青,想知道更多细节。“我们在泊城外,遭遇了一票秃头的猛攻,随后就被阳城赶来的援军团团包围。兄弟们保着依将军,死命的逃了出来。可到最后,大家还是一个一个的在依将军的面前倒下去,只剩下我一个活着的了。我们逃了五天五夜,这五天,依将军哭了无数次,我跟了他五年了,我第一次见他哭。黑甲骑兵,是依将军一手带出来了。如今全完了。”说完,高青也开始痛苦起来。高青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可子书听得真切。秃头军的袭击,阳城大军的包围,直到最后黑甲军全军覆没,一幕幕景象,清晰的呈现在了子书的面前。黑甲骑兵是依鸣的心血,如今只剩下高青一个,让人怎么接受的了。当初瓦伦城南门,子书损失了五千游骑兵,心口都疼的快吐血了。此时依鸣的感受,他能理解。依鸣,太累了!太需要安静的休息了。几天后,依鸣终于睁开了眼睛,可神情依旧木讷,仿佛是失了魂魄的小孩子一样。子书喊他吃饭他就吃饭,沙林喊他喝酒,他就喝酒,干什么都没有兴致,沉闷的要死……子书清楚依鸣心里在想什么。肌肤受伤,可以用药外敷,五脏受损,可以用药内服,如果伤了心,该用什么医治呢?现在的依鸣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说他不好,因为此时的依鸣丢了三魂七魄,不再像是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说他好,因为他现在太听话了,子书可以随便**他的肉体。清晨,子书放弃了自己的回笼觉,拉着依鸣出来出了东伦,沿着田野间的崎岖小路,缓步前行。朝阳,并不和煦,也不刺眼,草尖的露水珠还没有升腾成为弥散在田野中的水蒸气,犹如美人脸上未干的泪珠,晶莹剔透。“依鸣!你说,清晨美么?”子书轻声问道,似乎是害怕惊动了还没起床的虫子,也害怕惊了依鸣心里的虫子。“美!”依鸣果然还是很听话,别人说什么都能从他嘴里得到肯定答案。即便有人问“依鸣你是女的吗?”估计他也会回答“是”。“要我说!清晨不美!”子书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副很享受的表情。“为什么不美?”依鸣的沉滞大脑被子书背道而驰的语言唤出了一丝丝活力。“因为朝阳早晚都要成为夕阳!”“这算什么狗屁理论!”依鸣忍不住骂了一句。听到依鸣又开口骂人了,子书心里乐开了花。不过这两句废话根本解不开依鸣的心结。“这么说来,你也觉得朝阳的美丽和夕阳无关?那看来咱俩想的一样。”子书的脸挂上了一个标准的奸笑。“屁话!朝阳早晚都会回来,不还是一样好看么?你有什么劝慰的话就直说吧,别娘们唧唧的。”依鸣知道子书在给自己设套,只是他没心情开玩笑,也没心情听废话。“你说的对!什么事只要能回头就行。从前有一个大和尚和一个小和尚……”“你要跟汪鹏似的弄一堆理论就别说了!”依鸣打断了子书的话,他怕有人跟他念经,这两天“和尚”太多了,子书这个临时和尚也要拿全职和尚说事来教育他了。“住嘴!好好听哥给你讲故事。好不容易把你带沟里来了,哪能让出出去?从前吧,有一个大和尚和一个小和尚,俩人结伴下山去镇上购买寺院一周必须得粮食。去镇上的路由两条:一条是远路,需要绕过一座大山,趟过一条小溪,来回近一天的路程;另外一条是近路,之需要沿着山路下山后,在经过一条大河即可,不过河上只有一座年久失修的独木桥,未知那天会桥断人翻。大和尚和小和尚,自然走的是近路,毕竟能节省不少时间。他们轻松下山后,正准备过桥,小和尚发现独木桥的前端有一丝断裂的痕迹,便开口向大和尚询问对策。如果换成你是大和尚,你会怎么办?”子书把问题扔给了依鸣。“那还用说么,回头就是了。你他娘的这是什么狗屁故事!”和子书单独在一起,依鸣的心境放松了许多,话也稍微多了一点。也许是子书东拉西扯的故事,分散了依鸣的注意力。“哎!哥给你讲故事,你知道大和尚应该退回去,放到现实里,你怎么就不知道给自己一步退路呢?”子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依鸣依旧一副迷茫的表情,子书稍感无奈,继续说道,“既然你知道大和尚需要放弃近路,远离危险,为什么呢做不到呢?其实你现在不过是那个站在桥边的大和尚,没有了黑甲骑兵,没了拿下泊城的先机,对你而言不过是没了这条近路,又何必想不开呢?”“放你娘的屁!黑甲骑兵是老子一手带出来的,泊城是问鼎天下的捷径,哪一个能放得下?”依鸣刚一回过味来,眉毛就立起来了。可很快就觉得自己这火发的不对劲,明明是自己说应该放弃的啊?“你别发火!放故事里说得通,放到你身上就不行?谁一辈子还不打几次败仗?”子书嘻嘻的笑着,略显戏谑的看着依鸣。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子书无耻的表情,依鸣心头这股没法发泄的无名火也消了大半,喃喃的说道,“老子就是心里不痛快。”看着依鸣略显痛苦的表情,子书一改刚才的嬉皮笑脸,严肃的说道,“依鸣!有句话!你爱听也好,不爱听也好,我都得说!将德,保之若赤子,爱之若狡童,敬之若严师,用之若土芥!”说完,子书自己也觉得别扭,说归说,最后五个字,他自己也未必做得到。看着依鸣震惊的表情,子书扔下一句,“我还要打泊城,而且一定要打下来!”子书转头向着东伦方向走去,留下了依旧站在原地的依鸣。他,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