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时难别亦难。不管是亲人,友人,还是心上人,甚至是敌人,在离别之时,都会或多或少的又一丝伤感涌上心头。这种伤感,难以名状,却催人泪下。偌大的卧虎岭山寨正厅内,只剩下子书和陈茜两个人。沉默良久之后,子书长叹一口气,缓步走到大厅正面的桌子旁,坐在了陈茜的对面。“好久不见了!这段时间还好吧!”子书故作轻松的说道,他还是不太善于和女人相处,尤其是眼前这个在自己心目中有一定地位的女人。“你还是一点都没变,总是找些无关痛痒的话题,隐藏真实的你!”陈茜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却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搭在桌面上的一双芊芊玉手。“每个人都在变,我在变,你也在变。”子书的表情依旧是一脸轻松,可内心却是另一番滋味。“是啊!我们都在变,我没想到你居然变成了传唱于江湖草莽之间的贾寻。我知道你不会坐以待毙,却没想到是这种手段。”陈茜无奈的笑了笑,眼前的情景,的确出乎他的意料。“好了,这回给你给你逮到了。杀了?还是放了?”子书的脸上依旧挂着一个轻松的笑容,他知道陈茜不会杀他,虽然两年前,在葫芦口她刺过他一剑,还险些要了他的命。“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当一个买武器给山贼土匪的商人。”陈茜极力保持着平静,自从子书走进卧虎岭的那一刻起,她的心里就已经乱成了一团麻。“我的目标,不是这些所谓的‘草莽英雄’,而是天明王朝的每一个百姓。这些逆来顺受的百姓,手里有了杀人的刀,他们就早晚有杀人的勇气,也迟早会成为屠杀入侵者的刽子手。”子书的表情开始变得凛利,声音中也透着一丝丝的凉意。“这样有用么?你难道不知道,五万精锐可敌百万匹夫么?”陈茜对子书的回答很不满意,她知道子书的目标不可能只是这样而已。而更让她关注的是,子书为什么把“入侵者”三个字用到她的身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点你不会不清楚吧!”子书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因为这不仅仅代表着一两个人的生活,或者一两个人的爱情。“如果整个天明大陆,刀兵横行,你也会受到波及,不是么?”陈茜突然不想把她和子书之间的谈话继续下去。多年来,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重逢,真正意义上的单独相处。为什么不能以故交的身份相见,而要以敌人的身份在这讨论一场战争的胜负呢?陈茜想不通,子书同样也想不通。子书心里清楚的很,如今的他,不是几个月之前的他,更不是几年前的他。今天,他身上还背负着问雪对他的爱。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把这种若有若无的梦境,彻底的击碎。“不要说我没什么目的,就算有,你认为我会说么?炎国小王子韩谷秀的准王妃?如今我和晓昭已经落在你手里了。杀了?还是放了?”子书兀自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开始细细的品尝,似乎并不在乎陈茜要怎么样处置自己。陈茜没想到子书会突然这样说,会用这样一个奇特的称呼来呼唤自己,而且还是以这样一种满不在乎的表情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子书。杀了?还是放了?看陈茜不说话,子书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双眼盯住陈茜,嘴边挂上一个淡淡的微笑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会杀了‘贾昭’和‘贾寻’。这一下子可就是铲除了大半个瓦伦地区的敌对势力。这可是个好机会。”“子书,你别这样说。”陈茜不停的摆弄着手指,这辈子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的不安,也是第一次在子书的面前感到如此的不安,如此的慌乱。“那我应该怎样说?”子书依旧紧紧盯着陈茜有些无措的脸。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在陈茜的面前,完全的占据上风。可他的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难道我们不能以朋友的身份,坐在这儿么?”陈茜猛地抬起头,略带祈求的看着子书。“呵呵!你想和我叙旧?你说可能么?”子书脸上那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消失的无影无踪,换之是一副,痛苦,绝望,而又坚定冷酷的脸。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对视着。从他们的双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是任何词汇都难以形容的。一对昔日的知心老友,甚至可以说距离恋人关系只有一步之遥的两个聪明人,如今却被安排在了敌对的位置。失落,无助,无奈,混合着错杂的爱恨,残忍的在两个年轻人的心头,来回游走。终于,在良久的对视之后,陈茜率先动摇了。她堪堪的躲开了子书的目光,低声说道,“为什么会这样。”她的声音,分明有些哽噎。“也许你我本来就不该走进彼此的世界。因为你我所追求的,完全不同。你是个活在现实里的聪明人,而我,不过是个活在自己幻想里的傻子。”子书无奈的说着,无奈的苦笑着。“子书,你别这样说!”陈茜紧紧的握着双手,肩膀也开始微微的颤抖,声音里,分明已经带着哭腔,带着一丝的哀求。“我本来就是个傻子,傻到不敢正视自己,更不敢正视你,正视我对你的感情。难道天下还有这样的傻子么?”子书的脸依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而这笑,分明是在嘲弄自己。“别说了,都过去了,我们还是朋友,对么?”陈茜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绝望的渴盼,多年来,她第一次听到子书表露心迹,可似乎一切都来的太迟。“你认为,我们还有可能是朋友么?”子书的声音依旧平和,他的心,却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他清楚,他必须把一切做个了断。说完,子书缓缓的起身,开始像门外走去。“能像当初一样,再陪我聊一会么?”陈茜颤抖的说道,她知道,也许过了今天,他和她之间就不可能再有任何关系。她始终说不清子书在他的心里是什么地位,但无论怎样,在陈茜心里,她绝不希望失去子书,即便只是作为普通朋友。子书听到了陈茜的呼唤,可他并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只是木讷的继续向前走。见子书表现的如此决绝,陈茜知道她和子书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关系,就此结束了。“别走!”陈茜猛地站起身来,焦急的喊道。已经站在门口的子书,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却并没有转身。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子书用极为低沉的声音说道,“怎么?还是觉得杀了我比较好?”“子书,求你了,别这样说,别再逼我了,好么?”陈茜的声音近乎哀求,她不知道为什么和她当初最好的朋友之间,为什么会走到这样的一种境地。他们之间不应该是生死相搏的敌人,即便,做不成恋人。此时的陈茜,眼里已经擎满泪水。她的心,很疼,很疼。她可以真切的体会到当初葫芦口,子书受她一剑时的痛楚。看着子书并没有转身的意思,陈茜知道,一切已经不能挽回了,于是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哽噎的说道,“子书,走之前,能抱我一下么?”“对不起,我已经是个有妇之夫,我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说完,子书毫不犹豫的推开眼前的门。在阳光走进房间的一霎那,子书的心,刹时被撕开了一道难以磨灭的伤口,鲜血,滴滴落下。可他不能回头,一旦他转过身去,也许他的心灵就再也得不到解脱。这是他唯一的一次机会,也是问雪仅有的机会。子书慢慢放下捂在胸口那道剑伤上的手,伸手拉了一把愣呆呆站在门旁的晓昭,拨开堵在面前,手持刀枪的人群,向着卧虎岭外走去。晓昭定了定神,冲着子书挑起大拇哥,低声的说,“子书,你真爷们。”子书脑子里乱得很,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快点结束眼前着一切。看子书并不答话,晓昭也便不再说话,低着头,一边跟着子书的脚步,一面全神戒备周围可能发生的异动。四周陈茜的手下,知道不应该放这两个人走,可他们的主人还在大厅里捏呆呆的坐着,一言不发。一时间,这些冒充山贼的炎国士兵,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任由眼前这两个人,在他们中间,穿行而过。大厅内,还有另外一个人,同样的痛苦着。陈茜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爱过子书,曾经也好,现在也好。可事到如今,似乎说什么都晚了。也许,子书只不过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只不过是她所珍视的一个朋友,她对他的情感,不过是年少时的一种懵懂。陈茜自己也说不清她到底子书当成什么,为什么在自己真正触摸子书的内心时,却会如此的痛苦。陈茜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水,它们轻轻的滑过她光洁的脸庞,缓缓的落下,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如同水晶一般,摔得粉碎,随即便隐没在灰尘和泥土之中。。。。。。“我爱过他么?”陈茜喃喃的问着自己,眼神绝望,迷茫。“如果不爱,我为什么要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