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甩开头,避开了他讨厌的脸。张勒抑仰天大笑,我冷静的看着他,心里充满了对苏文起的歉意。“让我见见他总可以吧?”张勒抑笑了笑,说道:“好,可以,当然,我非常愿意。”我冷冷的看着他,点了点头。那是我第一次到南京的陆军监狱,那里,比起北平的宪兵队监狱更加的恐怖。刚一进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血腥的气味,如同屠宰场的那种味道。面对这种味道,我没有丝毫的心里准备,差点吐了出来。张勒抑颇有兴致的看着我,放佛,在欣赏一幅水墨画。别人的痛苦,就是他的快乐,这是一直以来,我对他的判断。“怎么样,这里不错吧。”他笑呵呵的说道。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若不是苏文起在他手上,我一定狠狠的给他一个嘴巴。张勒抑在前面走着,我快步的跟在后面。耳边不时的传来凄惨的叫声。那叫声,放佛是从地狱而来,一种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的发自内心的无助的呐喊声。跟着张勒抑,很快的,我们在一间牢房的门口停下。张勒抑那是那副永远挂着冷笑的德行,回过头,对我,也是对监狱的警卫点了点头。立刻,有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走了上来,将门打开了。“去吧。”张勒抑说。我垂着头,恐惧的跟着那个警察进了牢房。说到恐惧,放佛是梅翰林死的那天,我无法面对已经僵硬的他的恐惧。一进牢房,顿时,血腥味混杂臭味直冲我的脑袋。但我不敢作出任何嫌弃的表情和动作,因为,在我眼前的,无力的坐在地上的那个人,就是我日夜惦念的苏文起。几步走上去,我一把抱住了他,这几日以来的所有委屈,一股脑的顺着眼泪流了下来。“先生。”才说一句,我便哽咽的说不出话。苏文起用手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后背。我不敢在抬头看他的身上,刚才那短暂的一瞥,足矣让我悔恨半生。苏文起被打的不成了样子,劳服上,到处沾满了由皮肤渗出来的血迹。他虚弱到几乎无法动,我听着他不断的喘着粗气,放佛,呼吸都是一种痛苦。这时,苏文起咳嗽了两声,我只好放开他,我看到他的嘴边流出了一丝血迹。“先生,你……”我不禁的嚷道。苏文起抬起虚弱的手,擦了擦唇边的血丝,lou凄惨的笑容。“好像,肋骨断了。”他说道。我的眼泪掉的更快了。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哭还有什么用?抽出手绢,我擦了擦他的脸。这些天,他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脸上长满了胡子,到处都是血迹。一不小心,我碰到了他的左臂,只听他“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我急忙拉开他的袖子,只见左臂上,有偌大的一块肉已经陷了下去,lou出了血红色的肉,周围,是黑色的像是焦了一样的皮肤。“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我嚷着说道,心里在滴血。直到这一刻,我深深的悔恨着自己由于任性而闯出的所有的祸。苏文起微微的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碍事,他们对我用了刑”“是烙铁吗?”我问道。苏文起微微的笑了笑,没有回答。傻子都明白,那种伤口,只有烙铁能造成。“先生,是晚秋对不起你。我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将你弄出去!”我拉着他的手哭着说道,眼泪掉在他脏兮兮的衣服上。苏文起着我,抬起了右手,轻轻的摸了摸我的脸。我凑过去,将半张脸轻kao在他的手里,任由他轻轻的抚摸,放佛,是在抚摸着一颗明珠。“别费心了,你走吧。我这次落在张勒抑的手里,他不会放过我的。”我一面哭着一面使劲的摇着头。苏文起冷笑了一声说道:“他不可能放过我,我们之间有那么大的恩怨。这几次用刑,一定要逼着我说自己是共产党!他的小算盘打的好,一方面可以置我于死地,另一方面,自己可以升官发财。屈打成招,我呸。”苏文起一动气又咳嗽了两声,嘴边,立刻有血渗了出来。“先生,你在委屈几天,我便是用命,也要把你换出去。”我说。苏文起摇了摇头,说道:“梅子,别费事了,你还年轻。若是想找人嫁了,就嫁吧。若是不愿意,就拿着钱找一个你喜欢的地方好好的活着。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救出去也是废物一块。”苏文起说完,不禁的lou出了凄凉之意。我使劲的摇了摇头,说道:“先生,你还记得给我讲的那些故事吗?寇白门的。我虽然不是什么侠女,但是,先生有恩于我,又是因为我而落魄到这种地步,我便是死了,也一定会将先生就出去!”苏文起苦笑了几声,说道:“好,好!我苏文起这辈子,算是值了!临死,还有美人愿意为我奉献,值了!”一面说,一面掉了眼泪。我伸手帮他擦了擦眼睛,“先生,你在忍一忍,在忍一忍。”我说。苏文起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猛地抬起了头,他的眼睛里,又放出了当年那刚毅的光。“梅子。”他说。我看着他,他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点点的悔意,紧接着他说道:“梅子,不必觉得欠我什么。你给我听好了,你什么也不欠我的,反倒是,我觉得对你有些亏欠!”我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先生,你又何必有这样的想法?你已经对我够好,我知足了。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将你救出去,哪怕散尽所有家财,只要你能回来,咱们到乡下买快地,渡过余生。”苏文起看着我,轻轻的摇了摇头,突然,他松开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