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半夜,我推醒了糜伟震。“还好吗?”我问。糜伟震在梦中惊醒,他虚弱急了,每动一下,就会出一身的冷汗。 “有什么情况?”糜伟震惊愕的问道。我摇了摇头,说道:“越来越冷了,如果这样睡下去,我们都要被冻死。 再说,我们睡觉,日本人可是不会睡觉的。 快起来,我们继续向前走吧。 ”一面说,我一面将糜伟震扶起。 我将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于是,我们两个人的全部重量,就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在走十几里就能到乐山镇了。 ”糜伟震突然说道。“你怎么知道?你来过这里?”我不禁的问道。糜伟震苦笑了两声,说道:“我如果说,十年前,也是在这里,我腿部中弹,你信不信?”我点了点头,跟着他笑了起来,一个人若是在同样的地方摔倒过两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同样在这里受伤,确实有些可笑。“当年你是怎么受伤的?”我问。糜伟震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年呀?若说到当年,可要远喽。 当年我在这里居住过一段时间,这也就是戴笠为什么派我来长春的原因之一。 当年就在这个地方,我腿部中弹,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兄弟倒在了我的面前,哎,那些陈年往事不提也罢……”拖着糜伟震,在这雪地里又走上了一天。 我们才到了乐山镇。我没想到的是,日本人竟然没有追来。 这是我最意外地事情,不过,川岛芳子一向狡猾,说不定,她就在那个关卡等候着我们。乐山镇是一个和其他镇子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狭窄的街道。 住着不过百户的人家。 从东边走到西边,就算是逛完了整个镇子。一进到有人的地方。 我就不能在扶着糜伟震了。 他必须装的像个正常人一样,不然,就有可能被当地的一些激进分子报告到日本人那里去。所谓地永乐茶馆,绝对没有他的名字那么大气。 找了半条街,最后,在一间小地不能在小的门面房旁边看到了那块小的不能在小的招牌。走进去后才看到,那间小小的茶馆不过就是一户人家的客厅。 前面开茶馆。 后面住宿。茶馆中,只摆放了三张桌子,没有伙计。 大概,平时来光顾的,除了苍蝇就是我们了。“有人吗?”我一面问一面将糜伟震扶到了桌子上。他瘫坐在椅子上,每动一下,就要倒吸一口凉气。我终于理解,为什么接头地暗号是大红袍。 根据我的观察。 这间小店应该不会有过于昂贵的茶。过了半天,一个穿着黑色土布马褂、咖啡色长袍的清瘦的男人才走了出来。 他看上去,像一个在普通不过的读书人。 嘴边的两撇没有打理过的胡子,看上去显得他更加地落魄。这样一个落魄的读书人,是任何人都不会怀疑的。“您需要点什么?”他慢悠悠的说道。 那语气仿佛在说,虽然你们来这里花钱。 但是,我是清高的不稀罕你们的钱。“西湖龙井,除了西湖龙井我不要别地。 ”我说。他的眼神中立刻lou出了精明,最有打量了一番看到没人,才走过来,笑眯眯的说道:“客观,我们这里有虎跑泉水,您要吗?”“那就换成铁观音。 ”我说。 他立刻说道:“这里只卖大红袍。 ”说完,他死死的盯着我们看。“你们从哪里来?”他问。“我们和你一样。 ”糜伟震说道。“你们是老板的人?”他问。糜伟震点了点头,虚弱的说道:“我受伤了。 需要立刻治疗。 ”那人点了点头。 问道:“贵姓?”“姓陈,陈北方。 ”糜伟震说道。那书生说道:“在下姓宋。 宋英明,大家都叫我老宋。 ”“我们要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 ”我说,老宋点了点头,说道:“我立刻去安排。 你们要到哪里去?”我刚要张口,糜伟震在桌下将我的手一按。 “明天就走。 ”糜伟震说道。 老宋点了点头,看了看门口没有人,才急匆匆的出去了。“防人之心不可无!”糜伟震低声说道。我点了点头。 姜还是老的辣,这一点不承认不行。 老宋这个人目前还不能完全信任他,与于德泉不同,老宋几乎就是闲棋冷子,并不被戴笠重视。 所以,他在戴笠地背后作出什么事情,没有人会知道。“走吧。 ”糜伟震说道。“走?”我不禁地问道。“现在先找个地方吃饭。 ”他说。 我点了点头,明白了糜伟震的意思。 他害怕老宋出去这趟是去找日本人,到时候,来一招请君入瓮,我们就彻底地完了。我和糜伟震在一间包子铺坐下了。 那是一间在普通不过的路边包子铺,既可以看到老宋家发生的情况,又可以顺利的拖身。我和糜伟震背对着老宋可能回来的方向,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那顿包子,是我这一生最难忘的也是最美味的。据说,朱元璋兵败,有一次几日没有吃的。 一对乞丐夫妇大发善心,将讨要回来的豆腐与青菜煮成了汤,喂朱元璋吃下。 朱元璋当时觉得,那是最好吃的东西。 问起姓名,曰。 珍珠翡翠白玉汤。平日里,我并不太爱吃包子。 而那天,我一个人吃下了半笼,连我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我回头的一瞬间,看到老宋回来了。 立刻回过头,轻声对糜伟震说道:“他回来了。 ”糜伟震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吃饭。 ”我立刻低着头喝汤。 老宋先是进了自己家地茶馆,看到里面没人。 又出来张望了几眼。 失望的回了屋子。半个小时以后,糜伟震在桌子上甩了几角钱。 我跟着他,一前一后的回到了老宋的茶馆。 糜伟震走在前面,万一遇到意外,我就会立刻带着情报离开。还好,老宋没有我们相信中的那么坏。一见我们回来,老宋问道:“去哪里了?急死我了。 ”糜伟震笑了笑。 说道:“饿了。 几日没有吃东西了。 ”老宋点了点头,自然也知道我们是不信任他的。 只听他说道:“已经准备好了,城南那里,有一处房子,是我的。 那里偏僻,几乎也没什么人。 你们暂时先住在那里吧。 ”糜伟震抱起了拳头,笑着说道:“谢谢老弟。 ”老宋摇了摇头,说道:“不谢。 只是你们自己要多多留意。 明天走地话,需要我帮什么忙吗?”糜伟震点了点头,问道:“我们想会天津,有没有安全一点的方式?水路、陆路都可以。 只要能尽快回去地。 ”老宋想了想,说道:“这还真不好说。 现在查的严,前几日新京那边出了大事。 各处查的都很严。 像你这种受伤的,只怕更难一些。 ”“哎……”糜伟震叹了一口气。“不过,你们如果走水路的话,说不定还有些办法。 ”老宋说。“哦?此话怎讲?”我问。老宋这时才发现了我的存在,他对我笑了笑,说道:“现在水路查的不严。 只是,距离这里最近地水路也要在丹东那一带。 此去,路程艰险呀!”糜伟震沉吟了一下,小声的问道:“你可有电台?”老宋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了以后才敢说道:“有是有。 但是。 已经有两年没用过了。 ”糜伟震点了点头,思量了一番才敢说道:“那你今晚就启用吧。 发电报就老板。 就说,掌柜遇险希望救助。 ”老宋为难的点了点头。 我问道:“有苦难吗?”他笑了笑,说道:“也不算困难,只是,害怕日本人的电台监听到。 ”我点了点头,我们走了,他还需要在这里潜伏。 戴笠的手段真是高明,连这种地方都养着他的人。 难怪,人家说,在中国不能将戴笠的坏话。 说不定,你身边卖瓜子的小贩就是戴笠地耳目。 今日看来,果真如此。当晚,我跟糜伟震就住在了老宋安排的房子里。 老宋带来了药水和纱布,我重新帮助糜伟震包扎,他的伤口没有好转的迹象。 若是放在平时,他此刻一定躺在了医院里。 但是,明天,我们依然要亡命天涯。第二天一大早,老宋就有了消息。戴笠回复,在等一天,已经派人来接应。老宋带来了一些食物。 闲来无事,我和他闲谈了几句,才知道他也没有妻室。 回忆我身边的那些为所谓的党国与革命付出地男人们。比如,张勒抑、糜伟震还有萧烈。 他们几乎都没有固定的女人,大概,生活在这种动荡不堪的时代,有家,就是一份拖累。即使,死,也死不安宁。“老宋,我托你打听的,新京那边的消息怎么样了?”我问。老宋一面帮我倒水一面说道:“打听过了,回来的说,新京已经全部的戒严了。 听说跑出来两个革命党,杀了一个日本大官。 上面认为,他们还有同党在城里,于是,全城搜索。 ”我点了点头,那是川岛芳子的性格。 她一向自已聪明。 大概,她会认为,我们觉得灯下黑,已经跑回去了。想到这里,我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