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册 第三十九章 馄饨摊

“这位大爷,我这老东西有眼不识泰山，白活了那么多年，不知道您是位贵客，您可千万别生气，千万别生气。 ”能赶跑警察的人，身份当然不简单。 最起码要让一个卖馄饨的老汉永远做不了生意太容易不过了，老汉很是着急地向王耀祖道歉，怕的就是王耀祖生气。“没事，你这馄饨还挺好吃的。 忙你去吧，等下就会有别的客人来了。 ”欺负这么一个老汉有什么意义？踩着可怜的弱者，只不过是对自己内心恐惧的一种安慰罢了。 真正的强者，脚下所踩的，绝对不是普通人，也只有这样，才能够一步一步地向上爬，筑起一个又一个高台。老汉很有分寸，见王耀祖没有生气的样子，很快就回到了炉子边，看着火和锅里的汤。 很快就会有新的客人上门，这么多年过去了，吃他这家馄饨摊的老客很多，如果不是家里出了那些事情，老汉早就租下店铺，开店做生意了。 也不用这么辛苦每天推着平板车风吹雨打了。“停车！”就在王耀祖终于是感觉到碗里的汤不再那么烫了，开始喝上几口的时候，一辆吉普车直接停在了馄饨摊边，一次就下来了一名军官和五名士兵，士兵身上都带着长枪。 老汉手中的勺子直接掉进了汤里。“王副股长还真是悠闲啊，这还没到下班的点吧？”下车的是阎副官，正准备回警备司令部地阎松在车上一眼就看到了王耀祖。“今天下午我请假。 去学开吉普车，股里一辆吉普车还没人开呢。 前段时间我们调查股该拼命的也都拼命了，现在也是该享受一下生活，坐着看戏的时候了。 上海滩这些日子实在是太热闹了。 ”王耀祖说完就低下头继续吃着他的馄饨，至于王耀祖所说的热闹，阎松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如今的阎松已经不是过去的阎松，在熊司令地面前越来越有地位。 越来越受到重用。 也正因为如此，阎松对于王耀祖的话很不满。 但同时也不敢发作，因为他有把柄在王耀祖甚至是整个上海调查股手上。阎松需要一个机会，他也需要更加地努力，同时也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只要抓住机会，阎松就能够让熊司令更加的信任他，这样王耀祖等人手上的把柄也会慢慢地失去作用。 随着熊司令信任地不断增加，阎松也就能够将警备司令部内更多的权力抓在手上。 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手上的权力才是真的。 阎松也很清楚，熊司令迟早都有他调地可能，原因就是熊司令既不是中央系的，也不是黄埔系的，而上海却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城市，也是一个无比让人垂涎三尺的地方。 阎松需要在关键的时刻，有外人能够帮助他。“有很多票友平时都会唱上几声。 可始终都比不上戏台上的名家，到最后也就只能坐在一边，吃点喝点混日子罢了。 老板，来六碗馄饨，快点，我们这些人每天这么拼命。 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小老百姓。 ”如果这个时候走开，就代表阎松害怕王耀祖。 所以阎松直接坐到了王耀祖的边上，点了六碗馄饨，让所有士兵坐下，一起吃馄饨。一次来了六位客人，可卖馄饨地老汉内心可不怎么高兴，随便嘴上还在大声地说着：“好的，六位兵爷辛苦了，有了你们这些当兵的，我这个老东西才可以这么安稳地在这里卖馄饨。 几位稍等。 马上就好。 ”可实际上，老汉真的很不希望这些客人上门。 因为有这些当兵的在。 附近想来吃馄饨的熟客就不会过来。 最后吃完，当兵地给不给钱还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当兵的找借口发火，那他就要再拿出钱来包红包。 之前给那三名警察的红包，老汉已经白卖了七天的馄饨。“对了，阎副官，听说你们警备司令部阵亡了一名副官，这可真是个坏消息。 阎副官你可一定要小心。 说起来还真是运气，自从因为一次行动而死了五人之后，调查股到现在再也没有出现有人阵亡的情况，老天爷很照顾我们啊。 ”在某些时候，王耀祖还真喜欢跟阎松斗嘴。 既然阎松坐到了王耀祖的身边，那这个机会当然不能错过，这也算是帮阎松打掩护。 王耀祖相信，只要有相同的利益，阎松一定会跟他再次合作的。“我会小心的，谢谢王副股长了。 不过在警备司令部里，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官而已，我们有很多很多地军官与士兵可以为了党国牺牲生命，只是一点点小小地伤亡并不算什么。 王副股长你们来来去去也就只有二十三个人，实在是太少了，应该更加的小心，万一有什么意外，共党份子全力报复你们调查股，最后还能有几个活下来，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六碗馄饨全都好了，汤一开，煮什么都快，老汉也不敢有一点怠慢。 既然点地食物已经放到了面前，那阎松也就第一个动起了汤匙，不再去理会王耀祖。六名身穿军装的人在路边吃馄饨，旁边听着辆军用吉普车。 这场面，再加上最近发生的事情，的确是没人敢接近，要是被当兵的找麻烦可就要倒大霉了。 王耀祖实在不喜欢这样的气氛，附近的路人都远远地绕开，老汉脸上还在笑，但王耀祖估计着，其内心早就哭了出来。阎松一群人是真的饿坏了，吃馄饨的速度比王耀祖快多了，王耀祖本身那碗的分量也比较多，结果王耀祖吃到一半的时候，阎松一群人也吃到了一半。 一群人都在吃，暂时不说话。 阎松并没有近一步跟王耀祖争论的意思。老汉真地很希望这些当兵的赶紧吃完。 赶紧离开。 最好王耀祖也离开，这样老汉才能平平安安地做生意。 可当看到一辆摩托车快速驶来，上面还坐着三名当兵的时候，老汉以为来吃饭的兵爷又多了，今天的运气真的很糟糕。“阎副官，熊司令急命！所有人马上集合，返回警备司令部！”摩托车上的人并没有下来。 而是在车上向阎松通报了紧急命令！接到了紧急命令，阎松一群人在最快地时间内扔掉了手中的筷子和汤匙。 呼啦一下全都上了吉普车，吉普车一下就发动了起来。“老头，这是钱！多出来地，赏给你！”阎松在离开之前，竟然没有忘记付钱，一块银圆就这么抛了出来，老汉还挺厉害的。 一下就接到了抛过来的银圆。 王耀祖估计，阎松最近混得很不错，最起码不用为了钱的事情而苦恼。 只是浪费了这么多没有吃完的馄饨。老汉将所有吃剩下的馄饨都倒进一个木桶里，木桶是干净的，碗里剩下地馄饨也是干净的。 到了晚上，就会有饿着肚子没饭吃的乞丐到老汉这里，老汉没办法用新鲜的馄饨招待那些没饭吃的乞丐，但却可以让他们吃些冷了的。 还算干净的馄饨。当兵的都走了，附近地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王耀祖继续吃着他的馄饨，慢慢地吃，继续欣赏着来去的行人。 也有新的客人到来，但都是普通的小老百姓，跟老汉也很熟悉。 看到王耀祖。 很是客气地点了点头，王耀祖向着新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其实老汉地内心，依旧是希望王耀祖能够快点吃完，快点离开。“王先生，你怎么也在这？！”王耀祖吃着吃着，有六个小孩走了过来，带头的小月很快就发现了王耀祖。“小月啊，你们也来这里吃馄饨？”小山不在，六个小孩也就以小月为中心，其实是保护着小月。 众人不再是以前乞丐的样子。 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有补丁。 但干净了许多，脸不黑。 头发也不乱。“不是，我们是来……”小月摇了摇头，很是害羞地看了老汉旁边的木桶一眼，自己手上也有一个小木桶。 王耀祖马上就明白小月的意思，这群小家伙是来找老汉要客人吃剩下的馄饨。“老板，再来六碗馄饨。 都跟我这碗一样。 ”王耀祖一下又追加了六碗，是给小月他们吃的。 要吃客人剩下的馄饨，也是要排队的，上海滩没饭吃地人很多，小月他们提早来，就是为了先拿到食物回去。小月对王耀祖还是很放心地，马上让身边的小伙伴全都坐下，两个人挤一张凳子，没有人敢跟王耀祖同坐。 看到王耀祖竟然请小月他们吃热馄饨，老汉有些吃惊，内心也多少松了一口气，能够请这些可怜地孩子吃东西的人，不算是坏人。“小山呢？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你们现在住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带着一群小家伙，又管吃又管住，小山很难，但却没有主动找王耀祖。 看着小月等人的样子，最起码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要好多了。“哥哥在做事，我们现在就住在附近一个破院子里，房主人好心，愿意租给我们，钱也收得很少。 住的地方有床，也有水井。 哥哥说，等茅老大发了钱，他就请我们吃好吃的。 ”小月回答王耀祖的同时，眼睛还不断扫向老汉身边的木桶，另外五个孩子也在向四周瞄。“知道了，小山真的很努力，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王耀祖摸了摸小月的头，小山的情况估计不怎么好，关键是赚不到钱。最近上海滩全乱了，警察和士兵到处搜查抓人，很多警察还有当兵的也就不会放过这个一个敲诈勒索的机会，就算是青帮中人也不会放过。 小山在外面卖烟土，一定会有警察去找麻烦的。 茅老大上次偷了那批洋药，警察局还有警备司令部里的人也不是傻蛋，事情闹得那么大，连英国领事馆都惊动了，警察局的人一定会联合警备司令部的人去敲诈茅老大。 当老大的亏了钱，出了血，下面的小弟可就要挨肚子没饭吃，整个上海滩愿意跟手下人同甘共苦的老大，还真没几个。六碗加量的馄饨送了上来，王耀祖这个时候才记起来，对老汉说：“老板，再煮些馄饨，把这个小木桶装满，你的馄饨做得真好吃。 ”王耀祖说着又吃上了一粒，听到了第一次来吃的客人的赞赏，老汉的心情好了许多，看王耀祖这个样子，也不像是不付钱的主。该吃的吃了，该带的也带了，王耀祖最后付了所有的馄饨钱。 这一天对于卖馄饨的老板来说，还算不错。 虽然警察拿走了一笔钱，但也有额外的收入，还碰上王耀祖这么一个大主顾，送出去的钱再赚回来好了。“小月，告诉小山，让他最近小心点，整个上海滩都乱了套，还不知道要折腾多久。 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来找我，如果碰上什么事情，先拖延着，我会想办法帮你们的。 ”王耀祖在离开前，再次嘱咐了几句。 有些事情是说不明白的，小山、小月两兄妹可算是王耀祖的贵人，王耀祖也挺佩服两兄妹的坚强，所以王耀祖想要看看，在自己的帮助下，这对兄妹在这个既是天堂又是地狱的上海滩能够走到哪一步。骑着车，一路上王耀祖时不时地看到很多衣服破烂的流浪者，这些人在自己的家乡失去了一切，没有了土地，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房子，走投无路的一群人在别人那里听说了上海滩这个好地方，上海滩也的确有很多一无所有的人，最后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成为了学多人的榜样和传说。 所以有很多人咬着牙决定到这上海滩来拼一拼，想要活下去，想要出人头地，前面倒下的，后面很快就有人冲上来，而真正的成功者，又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