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轻语堂时,贺然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与苏夕瑶高谈阔论,此人眉目还算清秀,和自己差不多高,衣着朴素,举止颇有儒雅之态。小荷在门口装模作样的向内禀报道:“小姐,贺公子求见。”苏夕瑶并不起身笑着道:“贺公子请进。”那个许公子见状一愣,他没想到还有男子能如自己一般在这里登堂入室,而且看苏夕瑶神态似乎和此人甚是相熟,不禁妒火中烧。贺然看出他望向自己的眼神中隐藏的那丝敌意,故作不知的对他笑笑,对苏夕瑶躬身行礼,其实他两个月前见苏夕瑶就已不再行礼了。苏夕瑶见他作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只得起身还礼,然后对许公子道:“这位是贺然贺公子。”又对贺然道:“这位是许经许公子,许公子乃筹圣高徒,聪颖机智深得筹圣真传。”许经听苏夕瑶对自己称赞有加而对贺然并无赞誉之言,难掩得意之色,对贺然拱手道:“许经有礼,贺兄既得苏小姐青睐,必是身怀奇才,不知对术数之学可有研究?”这许经也非泛泛之辈,先发制人想把话题控制在自己擅长的术数上。贺然谦逊的还礼笑道:“小弟只略知一二,得知许兄在此特来聆听高论。”许经见他神态恭敬,对他的敌意略减,但心中打定主意,不管他是何人,敢与自己争夺苏夕瑶就要令他难堪,让他知难而退。这点他倒和贺然心中想法不谋而合。许经又和苏夕瑶接着刚才的话题讨论起以往的题目,贺然不知原题不好cha嘴。过了一会,二人讨论完毕,许经才转头对贺然道:“在下这次来带来了两道小题,不知贺兄可有兴趣试上一试?”贺然知道他想趁机令自己出丑,心中暗笑,嘴上谦逊道:“许兄乃筹圣高徒,所出之题定是高深难解……”“贺兄过奖了,不妨先听听。”不待他说完许经就打断道。“如此……,愿闻其详。”贺然心里偷笑。“好!”许经面带喜色,高声道:“今有兄弟二人,相距四十里,相向而行,兄长每时辰行十二里,小弟行八里,弟有一犬随行,此犬每时辰行一十八里,遇兄则返弟,遇弟则……”刚听到一半贺然脸色就变了,熟悉的题目把他的思绪带回了那段暗淡时光,接触这类题目时是他最厌学的时期,那时作业特别的多,类似水池中一个水管进水,一个水管出水的垃圾题目让他不厌其烦,他觉得学的东西不但无聊而且无用,数学老师对他无情的挖苦与望向他的鄙夷目光成了他心中永远的伤痛。最好的伙伴小猴就是那个冬天死去的,他早晨上学为了赶时间,横穿冰面时掉进了冰窟,小猴妈妈在学校里撕心裂肺的哭诉至今还犹在耳边:“他晚上写作业写到十二点,天不亮就赶去上学,你们学校到底要干吗啊?!他还是个孩子啊!有没有人*啊你们,是你们逼死了我的孩子啊……”回想着小猴妈妈的样子他不禁面lou痛苦之色。众人见贺然脸上变颜变色,都道他是为解不出题目而羞愧,许经更是心中欢喜,假作劝慰道:“贺兄切勿急耗心神。”然后不无得意道:“术数之学最注宁心静气,唯宁心方可审清题目,唯静气方可洞察玄机……”小荷听出他话中挖苦贬低之意,心中不满,嘟囔道:“什么破题,一个时辰行八里,爬还差不多,一点不通。”许经不敢得罪小荷,大度的对她笑了笑,看苏夕瑶充满关切的望着贺然,心生醋意,装出惋惜的样子叹气道:“看来贺兄材质不在术数之学,苏小姐还是请贺兄前去休息吧,如此耗费心神恐伤了身体。”苏夕瑶见贺然神色越来越不对,心觉不妥,起身来到他眼前唤道:“贺公子,贺公子!”贺然这才如梦初醒,见众人都望着自己心中暗叫惭愧,起身道:“在下偶有失神,失礼了。”许经只当他是在找托词,见苏夕瑶如此关心他,心中醋意大盛,强笑道:“贺兄原来是神游天外,在下这就放心了,不知刚才题目可曾听清,在下愿再为贺兄诵读一遍。”三女闻言尽皆变色,她们对贺然失态的猜测与许经相同,均觉许经此举无异于落井下石,苏夕瑶拦住柳眉倒竖的小荷,玉面微寒道:“贺公子连日劳累,不宜再劳心力,小荷你带贺公子且去安歇。”许经见三女神态悔的肠子都青了,暗骂自己操之过急,慌忙连声道:“正是正是,许经太过痴迷术数,恕罪恕罪。”贺然不禁哑然失笑,对走过来的小荷摆摆手道:“在下方才却是一时失神,劳烦许兄再将题目讲述一遍。”许经听的一愣不知他为何还要自取其辱,但随即想到他可能是想另找台阶下台,心中暗笑。他这次学乖了,用探寻的眼神望向苏夕瑶,苏夕瑶凝眸看了贺然一眼,对许经点点头,并让小竹给贺然送去算筹。这次许经诵读之声还未落地,贺然就拖口道:“犬行三十六里,不知可对?”三女见许经一脸惊讶之色,想是贺然所答不差,互相会心而笑。许经不能相信贺然竟能不加思索的说出答案,心中暗自猜想,此人或是精通术数,刚才假借失神绞尽心力解出此题,后又作出随口而答的假象,想以此震慑自己。想通此节他别有意味的对贺然道:“贺兄果是术数高手,失敬了。”贺然不愿再跟他浪费时间,笑道:“不知许兄第二题是什么?”许经笑道:“在下这就道来,以贺兄的才智料必能如方才一般拖口而答”他故意把“拖口而答”说的很重。贺然淡淡一笑道:“许兄过奖了。”许经喝了口茶,朗声道:“一笼内装鸡兔共计六十有四,数其腿恰有两百条,问兔有几多,鸡有几多。”小荷为能让贺然有多些时间计算,撇嘴道:“有数腿的功夫何不去数数有几只兔子?此题更是不通!”许经笑道:“若如雨荷姑娘所言,术数之学也就无用了。”贺然拍手道:“小荷姑娘所言极是,数兔子总比数腿要方便许多。”苏夕瑶本要制止小荷,见贺然与她串通一气捣鬼,反倒不去制止了,暗想贺然如果答不出,正好借此蒙混过去。许经却不与他二人争辩,笑道:“贺兄不是要亲自数过才可回答吧。”贺然略作思索道:“兔三十六,鸡二十八。”许经胸口如遭锤击,身子一震坐在那里目瞪口呆。小荷见状早已喜上眉梢,小竹用算筹不住推演,苏夕瑶一双剪水明眸笼起一层迷雾,眨也不眨的盯着贺然。小荷心中大快,望着许经报复道:“许公子面色为何如此难看?我看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切勿伤了身体。”许经恼羞成怒,起身对苏夕瑶道:“苏小姐何苦如此折辱在下?”苏夕瑶见他误会,轻声道:“妾敬公子高才,何敢相戏?贺公子此前未曾显lou术数之才,妾实不知。”许经听她这般说心里略略好受些,缓步走到贺然身前,不再掩饰眼中的怨恨之色,沉声道:“贺公子才智过人,许经受教了。”贺然从容的笑道:“侥幸答对,许兄过誉了。”许经眼见几年辛苦付之东流,心中实有不甘,狠狠盯着贺然道:“家师下月将在博论场宣教,不知贺公子可否有暇前往切磋?”贺然差点笑出声来,斗不过别人就把师傅抬出来,这未免太小孩了吧?看来这许经真的无计可施了。小荷不屑的哼了一声,贺然田园生活正过的有滋有味,哪里有兴趣去什么博论场,笑着摇头道:“在下字都不识几个,怎敢与尊师论道?再者,正值耕种时节,在下还要耕种实在无暇前去。”小荷与小竹都笑出了声,贺然倒不是有意调侃于他,所言也都是实情,可许经哪里知道他的事情,这些话听在他耳朵里自是一番嘲讽味道,直气的额角迸出青筋,口不择言道:“好……你……你若能胜家师,我终生不见苏小姐之面如何?你可敢去?”贺然听他说出这种话来,偷眼望向苏夕瑶时见她已然粉面含霜,他正想见好就收,免得步许经后尘,可突然间心念一动,头脑一热盯着许经道:“许兄以苏小姐为赌注未免有突唐佳人之嫌吧。”许经猛然醒悟过来,贺然不待他有所表示就继续道:“既许公子执意要在下与尊师一较高下,贺然遵命就是,不过赌注却要由我来定。”许经听他应战,心中狂喜道:“如你所言!”贺然目光转冷道:“尊师若败,我要他自遣门徒,此后禁研术数之学。”许经毫不在意的反问:“若你败呢?”他相信师傅筹圣绝无落败之虞。“自刎当场”贺然漫不经心道。“贺然!”“什么?”“不可!”三女闻言同时惊呼。许经没想到他竟要以命相搏,大喜之下唯恐苏夕瑶阻拦,急忙对她拱手施礼道:“苏小姐为证,在下告辞了。”说完急匆匆的走出门去,连苏夕瑶的呼唤都置之不理了。堂上一时寂静无声,小荷本对他充满信心,可见苏夕瑶与小竹都愁眉深锁也有些担心了。苏夕瑶走到贺然身边道:“你随我来。”说完又挥手止住要跟随的二婢,贺然对她二人做了个鬼脸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