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然平静了一下心情,道:“我明日就接小荷回藏贤谷,我要好好陪陪她,自从我离了归月山庄,就少有闲暇陪她玩了,她最喜与我在一起胡闹捣鬼,唉,阴阳两隔,不知到那边是不是还有人陪她玩。”萧霄听的心中发酸,眼圈一红星眸中现出泪光,贺然却倒不再流泪,反而劝起萧霄来,“你别哭,生死无常,死了也许并非什么坏事,我就是死过一次的人,比起以前的日子,我如今可算心满意足了。”萧霄闻言大骇,她不知道贺然往世经历,还当他是忧伤过度迷了心窍,慌忙抓住他双肩摇晃道:“你莫要吓我,莫要胡言乱语!”贺然见她星眸中满是惊慌恐惧之色,微微笑道:“再晃我就又该转世了,我并无胡言乱语。”萧霄停住手,可愈是见他神色平静心里愈发慌,贺然缓声道:“你不必害怕,姐姐与音儿都知我前世之事,等有闲暇我讲给你听。”“你真是煞星转世?”萧霄惊疑的盯着他。“我并非什么煞星,此事说来话长,我只是因小荷遇害连想起我在前世那横遭惨祸的兄弟,不知他生死如何,唉,即便他活过来我们也不能相见了,思及往事浑然若梦,但愿小荷也如我一般能寻到自己喜爱的乐土。”贺然脸上lou出虔诚之色,似在默默为小荷祈祷。“你……,御医何在!”萧霄纵再胆大,也难掩内心的恐惧了,她站起身向门口喊道。贺然急忙拉住她的手,低声道:“不可对外人提起,否则我命休矣!”萧霄刚甩拖他的手,守候在廊上的御医已推门跑了进来。待诊过脉象后,萧霄把御医拉到外室,紧张的问:“可有邪魔侵体之象?”御医皱着眉摇头道:“并无异象,不过军师体内抑结之火凝而不散,大哭之后毫无减弱之势,此刻虽无大碍,但若久不得宣泄,恐急火转邪,伤及肺腑,那就遗祸无穷了,药石虽可略作疏解,但此等心病尚须军师自己排解,可我观军师乃至情至*之人,似有自伤之意,这着实令小人担忧。”萧霄心烦意乱的命他退下,她犹豫了一下,仗着胆子走进内室,见贺然面色平和的抱膝而坐,她咬了咬银牙,走到榻边,低声问道:“顺军若来,首战会攻取何处?”贺然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淡淡一笑道:“你不用试探,我就是你熟知的贺然,不论白宫博作何假象,其首战必选鸣钟城,道理不说自明,临顺境的只有鸣钟与落霞二城,且一字排列,顺军只能二选其一,鸣钟乃王城,不攻鸣钟而选落霞愚者亦不为之,何况是白宫博,鸣钟既拔,余下诸城不战可得。”萧霄听他对答如流,稍稍放了点心,道:“你既是贺然,若念我往日对你尚有一丝好处,就莫要吓我,一切等我问过姐姐与音儿再说。”见他点头,萧霄柔声道:“你若听话,就躺下歇息。”贺然苦笑一下,道:“我如何躺得住?我要去陪小荷。”萧霄虽知让他见到小荷绝无益处,可她确实被贺然吓怕了,急于向竹音公主问明**,权衡再三,她还是护送着贺然去了王宫。灵堂之内,竹音公主见到萧霄把贺然带来了,不满的瞪了她一眼,没想到萧霄眼中怒意更浓,不容分说的把她拉到一边。小荷已被放入棺中,只是棺盖未曾盖上,苏夕瑶一如昨日般守在一旁如泥塑木雕不哭不动,小竹等几个丫头围在棺边不时抽泣。贺然默默的坐在苏夕瑶身侧,静静的看着小荷,追忆着往日的点点滴滴。第二日要回藏贤谷了,贺然执意要扶棺而行,这大悖礼法,小荷毕竟只是个丫鬟,众人纷纷解劝。贺然冷笑着对众人道:“情义无关身份高下,我从未视小荷为婢,若再有妄论贵贱者,莫怪我不留情面!”众人受其震慑,不敢再说什么。回到藏贤谷,依当地风俗,停灵七天,这七天内贺然与苏夕瑶静守灵柩,几乎都未开过口。这日到了下葬之期,墓*选在谷内kao近归月村民居住的一处山坡,萧霄一早就带着小菱赶来送葬。棺椁下入墓*时,贺然悲火攻心,眼前发黑,呕出了一口黑血,竹音公主急忙命人把他送回了小楼。听着外面哀乐减至,贺然仰面叹了口气,对竹音公主道:“请萧霄进来吧,她此番前来定有要事与我商议。”竹音公主来到外间,萧霄早已在这里等候了。“他怎样了?”萧霄见到竹音,顾不得矜持,紧张的问“御医诊脉后,说他吐出这口血虽略缓了郁气,但心火未散,再这样下去恐……”竹音公主说不下去了,明眸中泪光莹莹。萧霄叹息道:“不想他对小荷竟这般用情。”“我猜他是对小荷心怀愧疚,初来此地时多承小荷照看,他才得以度过难关,及至后来,他身陷军务,稍有闲暇也多是陪伴我与姐姐,不免冷落了小荷,前一段他已开始补过,一得机会就陪小荷嬉闹,可我看出他心中总觉愧对小荷,不想小荷又……唉,你进去吧。”萧霄也叹了口气,走进内室。“萧帅不再疑心我是邪魔附身了吧。”贺然见萧霄进来,笑着说。“你们骗的我好苦。”萧霄见他形容憔悴,笑的比哭都难看,心中不免发酸。“萧帅莫怪,我这身世太过骇人,一旦泄lou必为世人所不容。”贺然苦笑道。“那你告诉了我,就不怕我把这秘密泄lou出去?”萧霄话一出口已然后悔,俏脸飞上红云。贺然现在没有了往日油滑之态,只是淡淡一笑,岔开话题道:“兵事如何?”见他没有打趣自己,萧霄慌乱的芳心平静下来,继而又感到了一丝失望,她收敛心神道:“一切皆如先前筹划而行,据报天河王明日即到边关,顺国那边几日前就已在秘密调动兵马了,看来白宫博已然中计。”“他这是逼不得已,若要等到番邦出兵,顺国腹背受敌就大祸临头了,借易赵反目番邦未动之时,集重兵对易国施以雷霆之击,乃是破解危局的不二良策,灭了易国,番邦之患自解,换做是我,也会如此行事。”“你这一计妙在顺水推舟,两番行刺,是可忍孰不可忍,兵指赵国合情合理,巧妙的给了白宫博一个看似千载难逢的良机。”萧霄本来还想说,小荷之死令你心为之碎,悲恸举止绝非能装出来的,白宫博得知后更不会生疑。可话到嘴边及时收住了。“设计用谋能得萧帅赞誉真是贺然之幸啊,虽有慰藉之嫌,亦足够令在下欣喜了。”“哼,我还少夸你了!当日藏贤谷一把大火,我已知你高我数筹了。”萧霄笑道。“不然,不然,那只是借他人之谋,算不得数。”“我正欲问你前世之事,音儿语焉不详,我……”“此事非一两句可说完的,诱杀白宫博要紧,这些事**后细细讲给你听。”萧霄温顺的点点头,贺然沉吟了一下,道:“我此刻担心的是赵兵还未埋伏好,白宫博已兵临城下,目前状况,白宫博不敢耽搁,时机转瞬即逝,他最顾虑的恐怕就是易国与赵国消除误解,所以一旦调齐人马,顺军就会急扑鸣钟城。”“这些你就不必忧心了,我在鸣钟城内暗藏了一支人马,即便调往赵境的大兵不及调回,鸣钟城也可支撑两日。”“那样一来,我们的人马与赵军同时杀向鸣钟城,白宫博若得了消息就有机会提前逃走,不妥。”贺然皱眉道。“此乃最不利的状况,即便如此,瞬息间白宫博也难整军而撤,我们衔尾而击,我看顺军能全身而退的能有半数已是幸事。”“哼,我这次要让他全军尽没,我这就前往赵境,让天河王亲引一支赵军潜伏在白宫博的归途上,顺军的一个小卒也别想回去!”贺然说着下榻就欲往外走。“可你这样子……”萧霄担心的拉住他。贺然站住脚,想了想,道:“你先回去,我要趁夜色偷偷回去,你帮我安排,我要秘密会见天河王。”萧霄气道:“我是说你身子虚弱,不应再操劳了,这些事我代你做就是。”贺然摇头道:“我身体无恙,天河王那边还是由我接洽好一些,这种事情须彼此信得过。”萧霄不知如何劝他,跑出去把竹音公主喊了进来,竹音听完后,对萧霄低声道:“让他去吧,分些心神也好,我会在旁照料,你且去吧。”当夜,贺然与竹音公主潜踪出谷,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赵、易边境,在与萧霄、许统商议了一番后,贺然秘密潜入赵境,与天河王密谋后,一支赵军神不知鬼不觉的隐进了山林。第二天傍晚,许统急匆匆的闯进贺然的营帐,兴奋道:“烽火已起,顺军六万大军入境了。”贺然缓缓站起身,微微一笑道:“我已把他引来了,下面就要看是我易国的大将军威猛还是顺国的大将军威猛了。”许统朗声大笑道:“落坑之虎我若再擒不住,你就拿我正了军法吧!”贺然待许统领兵离去,携竹音公主找到萧霄,三人登高而望,只见赵、易两支大军如两条张牙舞爪的巨龙,一左一右呈包抄之势扑向鸣钟城。“哎呀!你可派人示警留国?”贺然猛然想起此事,焦急的问萧霄。“亏你还记得此事,太宰早已派人去了。”萧霄不屑的瞥了下嘴。“嘿嘿,但愿留国与肃王也能设下埋伏大败西屏军。”贺然有点不好意思。“你这样用兵……,未免太不留余地了,所谓歼敌一千自损八百,你把顺军陷于绝境,他们必作困兽之斗,我们地狭人稀,兵卒若折损太多,难以应对不测之变啊。”萧霄不无忧虑的看着贺然。“这白宫博两次欺我,又行刺杀之事,不给他点颜色,我耻为一国军师!于公于私我都要对其斩尽杀绝!”贺然咬牙道。萧霄还待辩驳,竹音公主悄悄拉拉她衣袖,萧霄急忙闭上了嘴。贺然看在眼里,对竹音笑道:“我又不是娇小姐,哪里就那般金贵?”竹音抿嘴笑道:“我是怕你说不过她,丢了人还不是要回家去哭?”贺然哈哈大笑,转向萧霄道:“此战过后顺国数年之内都难以恢复元气,我们怕他何来?我知你担心番邦与赵国,赵国短时即便不亡,我谅它也不敢撕毁盟约,至于番邦,蛮野之人只会掳掠,我们与之隔着赵、顺的几座城池,他们不敢抢到我们头上,上次攻赵时孤军深入的恶果想他们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风云莫测,但求如你所愿吧,倘若赵国能多延喘几年也就没什么好忧虑的了。”萧霄若有所思道。贺然看破她的心思,笑道:“康国之害思之尚早,他们即便并吞了赵国,胃口也已撑坏,整顿安抚新得之地就够他们忙的了,哼!到时康国不来攻我,我还要去打它呢。”说着,温柔的望向竹音公主。竹音公主会心的一笑,轻轻挽住他的手臂。贺然他们来到鸣钟城时,战场已不在这里,城下一片大战后的狼藉,上万的尸体遍布四野,垂死的哀嚎此起彼伏,失主的战马往来奔突。贺然命亲兵擎起军师的大旗,用马鞭指了指顺军败退的方向,对萧霄道:“下官恳请凤王御驾亲征以鼓我三军士气,不知凤王可否应允?”萧霄扑哧一笑,扬鞭策马在亲兵护卫下当先而行。当凤王与军师两面大旗在山头飘起时,方圆数里呼声雷动,战鼓声连成一片。四万顺军已被八面合围,勉强稳住的阵脚前尸体堆积如山。贺然盯着敌营中那面帅旗,对一个亲兵道:“传话下去,若白宫博肯自刎阵前,我免其将士一死。”不多时,战鼓略止,易军齐声高呼:“白宫博死,将士得活!”敌营一匹战马缓缓来至阵前,马上之人对贺然这边遥遥而望。“你猜他会自刎吗?”贺然笑着问萧霄。“你若是他,你会吗?”萧霄扬了扬眉,不答反问。“我怎能和他相比?我这般胆小,就是想自刎也下不得手啊。”贺然认真道。“不知羞耻!”萧霄骂完,听见身边亲随发出笑声,扭头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道:“军师胆小一事乃我军头等机密,如若有人胆敢泄lou出去,我定斩不饶!”亲随们急忙躬身应诺,竹音公主笑的几乎在马上坐不住了,贺然脸上一红,发威道:“都站远些,传令,进兵!”随着号角声起,东面许统的大将军旗挥动起来,战鼓声陡然而起,东面天河王的大旗随之摆动,赵军也擂起了战鼓,喊杀声惊天动地,三国的大军杀成了一片。惨烈的厮杀让贺然热血沸腾,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白宫博的帅旗,看着它左突右冲,脸上lou出了快意的笑容。萧霄关心他的身体,低声道:“如此阵仗几个时辰也难见分晓,你且回去歇息吧。”她这一说倒提醒了贺然,他对亲兵喊道:“备酒!”萧霄疑惑的看着他,她哪里知道,贺然对评书中诸葛亮饮酒用兵的样子神往许久了,现在自己总算有机会效仿了。贺然笑着把她与竹音公主拉到一块大石旁,自己先席地坐下,端起酒樽道:“下官敬凤王与公主。”竹音公主笑着饮了,萧霄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也饮了一樽.在贺然的一再请求下,二女只得坐下,贺然一边劝饮一边说笑,亲兵们哪里见过主帅在战场之上饮酒的,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贺然更是得意忘形,暗想自己比诸葛亮犹胜三分,毕竟陪他喝酒的是刘备,陪自己的可是两个绝世佳人啊!萧霄与竹音公主见他一扫愁容,也乐得哄他开心,既已稳操胜券三人心无牵挂,谈笑晏晏间一坛酒顷刻已尽。贺然呼喊亲兵再去取酒时,萧霄举目望向战场,突然低呼道:“不好,白宫博逃了!”贺然已有几分酒意,闻言一惊,注目看时,已不见了白宫博的帅旗,依稀可见一小队人马已拖离了战场,仓皇的朝顺国方向逃窜,还有几支顺军也已堪堪冲出重围,他气的想要摔掉手中的酒樽,可最后还是忍住了,一国军师怎么也得注意点形象,何况刚才还谈笑风生,转眼就摔东西别说萧霄与竹音,就是亲兵们恐怕都得笑话自己。“没用的东西!”贺然眼见跑掉的顺军越来越多,恨恨的骂了一句。“息声!”萧霄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军卒,估计他们未曾听到贺然的咒骂,放下心来,对他娇嗔道:“以八万之师对六万之敌,你难道还想尽歼不成?只因想到在鸣钟城下我们可攻其不备大败敌军,使其军心动摇,我与许统才赞同你这围歼之计,有此战果已是幸事了,你还要怎样?你看,赵军个个奋勇拼杀,已是万分难得,你还不知心足?”贺然被斥责的面上发红,嘀咕道:“我不是心急嘛,唉,早知如此就依你之计,衔尾追击了,我本料顺军经突袭与被围会溃不成军,我们一鼓可胜呢。”萧霄凝视战场,幽幽道:“白宫博练兵确有过人之处,那些突出重围的必是久经他训练的精锐之师,虽在乱军之中仍可保持阵型不乱,若无这些精锐,恐自城下败退至此地已难稳阵脚。”贺然想了想,笑道:“既然凤王对此战颇为满意,下官也就不再自责了。”萧霄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贺然心情好了起来,对竹音公主道:“哈哈哈,你可曾记得我先前在藏贤谷与你说过的话,若让我对战白宫博,我定要杀他个落花流水!他此番可算是落花流水了吧,我看简直都称得上是屁滚尿流了。”竹音公主对他甜甜一笑,道:“他上次在藏贤谷前就落花流水了,你怎现在才想起此话?”看着贺然愕然的样子,竹音公主伏在他耳边道:“因你那次是侥幸得胜,心中犹存对他的惧意,所以未曾想起向我炫耀是也不是?”贺然嘿嘿笑道:“贤妻所言极是,你若不说,我还想不通自己当时为何忘记了此事呢。”萧霄见他二人窃窃嬉笑,不悦道:“敌将逃拖你二人有何高兴的。”竹音公主抿嘴笑道:“军师已视其如土犬,随时可手到擒来,这次跑就跑了吧。”贺然听的一咧嘴,不敢去看萧霄,低声对竹音公主道:“别夸的太勇猛了,这次胜他也是机缘巧合,白宫博乃蛟龙绝非土狗啊,再者你这土狗之喻不妥,因我是打不过土狗的,下次应换做土鸡,那我就战无不胜了。”竹音公主被逗得咯咯娇笑,酒透粉颊,娇艳胜花,绝世风华于这惨烈的沙场间别有一种让人眩晕的魅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