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路贺然走的很辛苦,为了遮人耳目,他与六个随从扮作主仆模样,为了赶路他们假作奔丧日夜兼程,身体的劳累尚在其次,内心的煎熬最是难忍。听了齐敏对阳华的评论,贺然知道说服他出山不难,这位浑身忠骨的老将一旦受命,应会立披战甲誓死效命,最让他担心的是老将军是否能左右局势。沿途虽风光无限,但贺然这次却无心观赏了,只是路过竹音公主的故国时他留心看了一下,这里的确是竹子的天下,放眼望去竹林如海,郁郁翠翠让人神爽,风敲竹韵之声犹如雅乐天成,这里的城郭屋舍建的都颇雅致,百姓也大有文雅之气,想是都受了高洁竹*的熏陶。一国的秀才,不亡国才怪!贺然苦笑着摇摇头,狠命抽了几下坐马,不再多看。三日后他们赶到了阳华隐居的藏剑营,找了个隐蔽处换掉丧服后,贺然带人悠悠闲闲的走了过去,所谓藏剑营其实就是一座孤建在水畔宅院,贺然打量了一下四周地势,心中暗自好笑,这老将军真是不改戎马本色,不但住所的名字怪,连选址都与扎营无异。来到门前,贺然望着门匾脸上笑意更浓,“藏剑营”这三个字他都认识,而且还都会写。这里的守门人也与别家不同,一个个精神抖索站的笔直,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将校,贺然递上齐敏的书信,不一会送信人就折了回来,只说了个“请”字就把他们带了进去,贺然暗自点头,不动声色的在后随行。那人把贺然引致一座小楼前,躬身道:“公子请,我家老爷在书房相侯。”贺然拾级而上,未到二楼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威武老者在楼梯口迎候,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双方见礼后,阳华歉然道:“尊驾奉太后之命前来,老朽本当出门相迎,可现今……唉!尊驾又是微服而来,老朽恐惹闲人猜疑,是以多有怠慢,尊驾勿怪。”贺然笑道:“老将军所虑甚是,这般做法最是妥当。”说着他把目光转向那青年,心中生出好奇,暗想,这阳华在接客一事上都如此谨慎,按理应单独会见自己才对,这自称墨琚的人既然能陪同在侧,看来是颇受他信赖的,可这么重要的人物齐敏怎么从未提起过呢?华阳看出贺然的心意,笑着把他让入雅室,落座后,他指着墨琚对贺然道:“尊驾不必多心,墨先生是我退隐后结识的挚友,我二人心志相投,那个……尊驾放心就是。”贺然笑道:“如此最好。”墨琚望着贺然从容道:“值此多事之秋,太后命尊驾微服而至想来必有深意,可书信上除了垂爱之语就只言明了尊驾乃心腹之人,老将军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困惑之余问询于我,在下愚钝难测上意,只能请尊驾解惑了。”贺然这下明白华阳为什么要带着这个墨琚见自己了,方才他已从华阳的话语中听出这老将军不善辞令,可这墨琚却舌灿莲花,他的话讲得十分巧妙,显然是想先探查出太后的用意,贺然心念暗转,笑道:“大王年幼,太后新临朝政,心中惦念前朝老臣,派我来向老将军致以殷勤问候,同时想问一下老将军可有话要讲。”说着他转向华阳,“老将军可有什么话要小人向太后代禀吗?”华阳还未开口,墨琚就叹息道:“老将军年迈了,虽报国之心犹胜当年,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先前还与我谈些国事,近来心思更淡了,连这些也不愿谈了,反倒总说想静享天年了,唉,岁月不饶人啊。”贺然见华阳眉峰动了动,心中有了打算,本来双方都大致知道对方的心意,可这墨琚自恃机巧,非要动心眼挤兑自己先表明来意,这让贺然起了好胜之心,他想与墨琚斗上一斗,看谁猜测对方心思的能力更强。“哦,小人明白了,回去定如实禀明太后,哈哈,此间确是颐养天年的清雅境地,老将军选的好啊,连我这般年纪的人到此都有了闲逸之情,真想垂钓几日清清凡心,唉,可惜还得急着回去复命,一日也不敢耽搁,小人想偷片刻之闲去附近走走,享受一下山野之趣,不知老将军可否应允?”贺然说的颇为恳切。阳华皱起眉头,问道:“尊驾真有此闲情逸致?”贺然笑道:“小人久居德昌,难得见此天然雅境,进府前四下看了一眼,心中已觉十分欢喜,若能畅游其间,无异是件幸事。”“听尊驾口音似是赵人,不知尊驾迁来德昌多久了?”墨琚不动声色的问。“三年有余了。”贺然笑答。“尊驾这般年少,来此三年就得太后重用,前途不可限量啊。”“时运好些而已,清静之地谈这些功名俗事有煞风景,不知老将军府内可有钓竿?嘿嘿,小人有些手痒了。”看贺然的神态,是一门心思的要去垂钓了。华阳与墨琚对望了一眼,墨琚沉吟了一下,低声道:“非是我等要扰尊驾雅兴,只是老将军今日刚探听到了一件紧急之事,想给太后报信,可苦于言路不畅,此事非同小可不敢轻托他人,尊驾此来颇巧,老将军敢请尊驾多受些辛劳,即刻便快马回德昌,虽是不情之请,但此事关乎国家安危,望尊驾万勿推拖。”华阳站起身道:“有劳了,老朽在此谢过。”贺然微微一愣,慌忙搀扶住华阳,道:“老将军忠心为国,小人岂敢受老将军之礼?只是不知到底是出了何事让老将军这般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