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国的金殿宽阔庄严,大到一梁一柱小到一几一案,从造型到做工无不透漏着王者之气,殿旁的禁卫各个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两厢的文武依品级入席而坐,人数虽多但绝无半点喧哗之声,这里绝非苏平疆的那个草台班子可比,连贺然这种一贯吊儿郎当的人也不自主的收起了笑容。过了一会,鼓声再起,平山公与带着面纱的太后从大殿东西两个角门先后走了出来,他们俩的几案并排摆在大殿上,待二人坐下后,群臣起身朝贺,声音整齐划一,这两天虽有人教过贺然上朝的礼仪,可他根本没用心学,这时只好滥竽充数的干张嘴不出声,反正大家都躬着身子不用担心被别人发现,至于上面的齐敏和平山公他是不怕的,即便被他们察觉了也无所谓。“诸位卿家安坐。”平山公的的声音带着那种发自内心的洋洋自得。贺然坐下后侧着头看了看上面的平山公与齐敏,刚才入殿时心中生出的那种敬畏之心顿时消散,脸上又lou出了那种玩世不恭的浮华笑容。商议过了几件大臣奏请的议案后,平山公看了一眼齐敏,对群臣道:“对静庭侯与醉乡侯争斗之事诸位卿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贺然下垂手的一个四十多岁的文士起身道:“臣宁修欲进言。”“讲来。”平山公面带微笑的看着他。“臣这几日听了各位大人对此事的看法,觉得大家所讲的责罚都略嫌轻了些,他二人皆为侯爵,当为万民表率,却做出了持械私斗之事,不但是知法犯法,而且大损我朝廷之威,若不严处对下难塞民众之口,对上有纵容官员私斗之嫌。”“依你之意该如何处罚才算适当呢?”平山公笑着问。“臣以为,静庭侯带人去醉乡侯府上闹事,应担首责,当逐其回封地,永不升迁,动手打人的恶奴流放边疆,醉乡侯好勇斗狠也有过错,当领斥责,罚奉一年。”贺然听到要处罚齐宁的亲兵,不禁想起自己曾答应过蒙吉的话,微微皱起了眉头。“宁大人方才说我们下的处罚轻了些,可你只是加重了对静庭侯的处罚,对醉乡侯的处罚比我们讲的还要轻,这未免有失公道吧,醉乡侯辱打静庭侯亲兵在先,由此才引出了事端,若依我之见,二者当同罪,要永不升迁就都永不升迁好了。”一个武官起身讲道。争论一起,群臣纷纷起身发言,平山公与太后两个阵营隐有壁垒分明之势,齐敏在上面一言不发,因遮着面纱不知是何表情,平山公则眉头紧皱一副不厌其烦的神态。贺然左看看又看看,不一会就觉得无趣了,低着头独自想起了心事,正当他神游天外时,齐敏终于开口了。“辅宰、左将军、掌库、御丞几位卿家连日来一直未对此事置一言,想是心有成虑了吧。”贺然知道齐敏是要逼这些人表态了,他饶有兴致的看着身边的赵宏。四人起身后互相看了一眼,赵宏不疾不徐道:“启禀太后,依臣愚见,两位少侯之争并非什么大事,他二人虽居侯爵,但毕竟只是热血少年,因一时血气冲昏了头而大打出手乃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常有之事,事后二人皆有悔过之心,年少轻狂孰能无过?对二人严加斥责也就够了,若日后再犯可二罪并罚加以严惩,但他们手下的恶奴却不可放过,二位少侯都是青年才俊,若不是受了这些恶奴的挑唆绝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来,如宁大人所言,处以黥刑发配边疆当不为过。”其余三人纷纷出声附和,贺然心下暗自佩服,赵宏这老狐狸果然狡猾,轻轻数语把两个阵营之争化解成了两个小孩打架,避重就轻的把矛头指向了那些侍卫,这种两不得罪的和稀泥态度让齐敏的试探落空了。赵宏刚坐下,立即就有人出言反驳,可赵宏全无争辩之意,只是笑着点头不语。眼见两方的唇枪舌剑又要再起,平山公不耐烦的摆摆手,目光转向贺然,道:“尚议郎今日初次临朝,不妨也说上两句吧。”贺然本想低调一些,心中已然打算好了,下朝后私下对齐敏和平山公打声招呼放了蒙吉等人也就是了,可现在被平山公点了名,他只得在群臣的注目下站起身,余光看到赵宏望向自己的专注的神色时,他心中念头电转,决定变低调为高调。“臣虽初次临朝,但对二侯之争的原委却知之甚详。”贺然这句话大出众人意料,本来大家都以为他会借初次上任的托词蒙混过去,可听他的意思却是想发表些意见,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尚议郎本就是大家关注的热点,这下大家更来了兴趣,朝堂之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下官对诸位大人的言论不敢苟同,宁大人方才讲到对二人的惩罚略嫌轻了,下官倒还赞同,可觉得宁大人所下的处罚依然嫌轻。”此言一出群臣震惊,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都觉得这个新上任的尚议郎未免太过不知深浅了,赵宏等城府深些的大臣则lou出了凝重之色。“哦?讲下去。”平山公lou出嘉奖之色,贺然看的暗自摇头,这傻蛋演技太差了。“诚如辅宰大人所言,二侯皆年少气盛,但既居侯位,则不可以等闲少年视之,他二人应严于自律,作天下少年之表率,可这二人所为反不如市井儿郎,依仗权势聚众私斗,所争不过一口气罢了,如此下去如何了得?在我看来他二人绝配不上‘青年才俊’四个字,若再娇惯下去,来日都成了气候,争斗也必随之升级,那岂不是要危害到康国安危?与其这样不如防患于未然都削去爵位永不录用的好!”贺然也采取了不偏不向的策略,把矛头指向了二人的品行。众人闻言无不为之变色,都想不到这个人竟敢开出这么重的处罚,他们纷纷把目光转向平山公与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