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兄弟(四)“哥哥,我想妈妈了。”李烈小声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哭声。李阳突然一震,这几天两兄弟好好地自由了一下,当这一切突然静下来的时候,一种无助与伤感一下子就扩散在他们心间,他们再疯再爱玩,但毕竟他们还孩子啊。一个十一岁一个六岁的孩子。“是不是妈妈不要我们了。”李烈小心的问道,小小的年纪开始害怕那种让自己伤心的答案。李阳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啊,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他也不知道,他也不确定。现在妈妈不在了,父亲也不在了。父亲不在了,也许是一件好事,但是妈妈不在了,就像两只小狼在冬天里没有了狼妈妈一样,哪怕那两只小狼再坚强,它们总归是小狼,也过不了寒冬,也会注定别的野兽所吞灭。一阵风吹过来的时候,油灯在风中晃了几下后便熄灭了。“哇,妈妈……”李烈一下子哭了起来。他这一哭,让李阳也跟着哭了起来,两兄弟在黑暗一起哭了起来,不停地叫着妈妈,但是在这一刻,他们知道他们的妈妈可能不会回来了。因为他们听说过民主五队的一个妈妈把自己的孩子扔在家里后再没有回来了。在偏僻而黑暗的小山村中,两兄弟的哭声在黑暗之中显得格外刺耳,在那哭声中充满着孤单与渴望,就像两只被遗弃的小狗一样发出让人心酸的声音,但是在那样的夜晚,他们的声音也注定不会让人听到,也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在李烈的心里升起了一种深深地被遗弃的感觉,在这世界的角落里,其实两个孩子需要的不多,一张床,一个家,一个温暖的怀抱而已。“啊,妈妈……”听到李烈的哭声后,李阳努力让自己不哭,他使劲地耸了耸鼻子以后,才让自己的声音停了下来,然后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很平稳地说道:“李烈,不要哭了,我给你唱首歌吧。”“李烈,不要哭了,妈妈不会回来了,我给你唱首歌吧。”“李烈,不要哭了啊。”李阳不敢再说下去了,他怕自己再说下去的话,自己又要哭了,他答应过妈妈要好照顾自己的弟弟李烈的。而现在,他在哭,他在伤心。“太阳天空照,花儿对我笑,鸟儿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小书包,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爱劳动,爱学习,长大要为人民做贡献。”虽然李阳的嗓门不怎么的,但他还是一板一眼地唱着,但是李烈还是在哭,他想起前几天同学们唱的一首改编版的《上学歌》也许李烈会喜欢。“太阳天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炸药包,我去炸学校,老师不知道,点燃火,我就跑,炸得老师都死了。”“卟哧。”李烈听到这改编版而并不有益身心成长的放学歌后,一下子笑了起来。虽然再也没有哭了,但是在沉默之中,一股悲伤的气息总是挥之不去。“李烈,我们是男人,我们不能哭,我们男子汉是不能哭的哈。”李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李阳在灯光重新点燃灯后,看到李烈的袖子上坏了一个洞,虽然两兄弟能做大部分的家务,但是还没有学会怎样洗好衣服,于是他们只有把一件衣服多穿几天,但是几天过去后,家里的一个角落里多了几件已经脏得不能再脏的衣服。而现在李烈身上的衣服是他最后的一件衣服,如果这件衣服坏了的话,那么就没有衣服穿了。“我来给你缝上吧。”李阳说完就拿起煤油灯去找针线。后来我们长大以后才知道,许多事不是自己不能做,不是自己做不好,而是自己没有被逼到那个份子上,如果我们没有后退的时候,当死变得不再让人害怕的时候,当痛苦已经变成一种甜的时候,还有什么不能做到的呢?而针线活对于李阳来说,只限于平时看到母亲缝补里见到,但是真正地去做时却是另外一回事,当他第一次把线穿到衣服上的口子时,他居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然后他努力回忆母亲是怎么做,然后他试着一针一针的把线在口子上穿来穿去,虽然他的神情十分认真,而且动作也是小心翼翼,也许他自己并不觉得,但是从大人的眼光来看,他那动作的确笨拙得可以,而且缝补的线迹难看得惨不忍睹,与其说是在缝,还不如说是把那道长五公分的口用线笨拙的连在一起,然后他小心地打了一个结后,用牙把线头给咬断了。李阳看了看自己的杰作,表情还是显得十分满意。“以后我会做针线活儿了啊。”李阳得意地对弟弟说道。当然那时的小李烈还没有审美观,他看到哥哥居然能做针线儿了,这算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在做针活儿的时候,李阳稍微地转移了自己的情绪。“哥哥,我还是想妈妈。”李烈说道。“不要想了,快做作业吧。”“我想妈妈,我想妈妈。”李烈委屈地说道。“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世上只有妈妈好,有的的孩子像个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李烈边唱边看着灯光,这一次他再没有哭,有的人说,伤心多了,哭累的时候,再流眼泪已经是一件很难的事了。“李烈,明天我们去找妈妈吧。”李阳说道。“嗯。”李烈坚定的点了点小脑袋。当两兄弟决定第二天去找妈妈的时候,一切就觉得简单多了,起码这是他们六天来做的第一个正式决定,当作出去妈妈的决定的时候,两小兄弟的心中就有了一个希望,而这种希望让两个小孩子十分坚定,对于他们来说,哪怕明天是吹风下雨,他们也会踏上那条路。后来我才知道,如果,爱,哪怕那条路再难再险,我都不会惧怕,哪怕隔着海洋,荒漠,雪地,无人可登的雪山,只要我看到那道光,我也不会惧怕,因为,爱,是一种坚定的信仰。而对于李烈与李阳来说,那道指引他们的信仰则是母爱。第二天很早的时候,两兄弟很早地就起床,打了一大筐猪草,再给那头大水牛放了比平时多两倍的草料,没有吃饭,也没有饭可吃,两兄弟就向山上走去。肖兰芳两着两个儿子回娘家是三年前的事,那时李烈才三岁,根本不知道东南西北,而八岁的李阳只知道妈妈住在蒲家河,那是一个需要走很多山路的地方。如果我们翻开地形图,在地形图上找到四川省的剑阁县,然后在剑阁县找到白龙镇的碑垭乡与公兴镇的吼狮乡,除了大公路以外,如果想从碑垭的小碑村去到吼狮的蒲家河,你会发现,那里全是山,全是山路,许多地方根本一年四季阳光都照不到,或者那些山路都野兽走出来的,何况那是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呢。(PS:此地名与地理情节系真实,可用卫星地图或者中国地图找到,我小时候常常形走于那些小路之间,有的地方十分陡峭,一些地方甚至无人,树多的地方很阴森,民间也有许多什么鬼怪的传间。)虽然李阳并不很清楚该怎么样,好在两兄弟的嘴巴挺甜的,遇到一些老农,李阳总会一声爷爷或者奶奶,然后问下去蒲家河是不是这样走。中午的时候,太阳大了起来,李阳算了算,自己好像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吧,但是两兄弟这会儿已经饿得两眼冒星星了,已经不能光靠喝水去解决问题了。李阳没有叫饿,他知道自己一说饿就会更饿。但是李烈却不一样了,这会儿,他已经两只腿都有点走不动了,李阳只好把他拉着。“哥哥,前面有桃子啊。”李烈有些虚弱地说道。李阳看了看那片桃园,很显然主人为了防止有人偷桃,在桃园的边上筑着高高的围篱。李阳把弟弟拉到阴凉处,两兄弟已经有两天没有吃饱了,现在李阳还好一点,但是李烈却已经不能动弹。看到桃树上红红的桃子,仿佛空气中都充满着桃子的香味儿。李阳咽了咽口水,一会儿脑海里是桃子,一会儿是肖兰芳的话:做人不能偷盗。想了许久,李阳拍了拍李烈说道:“我进去,你在外面,我把桃子扔出来,你接住啊。”有些虚弱的李烈点了点头,听到有桃子吃时,他总算有了一点儿精气神。李阳与李烈在外面看了许久,再三确定里面没有人后,李阳找到一处矮一点的地方,然后除去刺蓬后顺着下面慢慢地爬了进去。进到桃园中后,空气中传来一股桃子熟后特有的桃香味儿,而李阳的心脏卟卟跳了起来,好像下一刻心就要跳出来一样,伸手抓住离自己最近的桃子,感觉到桃子的果体有些软软的,那是一个已经快熟透的桃子,李阳左手捏住桃子的上方,右手捏住桃子,然后用力一捏,桃子就被摘下来了。李阳把桃子扔到外面,在外面的李烈一下子接住桃子后的,然后用衣袖把桃子擦了擦后便咬了一口,一股儿桃香涌上鼻子,软软果实带着甜汁经过舌头上的味蕾传到脑海之中,李烈满足地呻吟了一下,然后继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李阳把桃子扔出来,李烈就一个一个地往身上装。当李阳在摘第七个桃子的时候,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大吼:“谁在偷桃子,给老子站住!”这声音无疑于晴天的一个惊雷,在外面的李烈手中的桃子一下子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