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沉香待产“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云裳婷婷福身,却因为进宫来的时间不长,并不知道一般不是公中妃嫔的贴身丫鬟,是不会有人主动上前请安的,直视天威的罪名,也是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起来吧,你是……养和宫的宫婢?”皇帝也很讶异在这里会有宫婢过来请安。“奴婢是……奴婢是庆太嫔身边的宫婢巧芝。”“大胆奴婢,直视天威也是你能够的么?”魏临渊在一旁呵斥道,云裳这才惊觉到自己的确唐突了,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魏临渊,你先退下。”皇帝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魏临渊,使了个眼色,魏临渊倒也识趣。皇帝站在云裳面前,颇有一些玩味:“巧芝,抬起头来。”云裳正紧张着,手心都已经沁出了汗:“奴婢长相粗陋不堪,不宜面圣,请皇上不要为难奴婢了。”皇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只是云裳紧张的低着头,却不曾看到:“是么?可朕觉得你方才胆子大得很啊,主动到朕面前请安的宫婢,在养和宫你还是头一个。”“皇上恕罪,皇上恕罪……”看着面前女子战战兢兢的神情,皇帝却觉得这和寻常宫人叩首认罪时应该有的情态不同,谦卑中间带着一丝不甘心的味道。“起来吧,带朕去庆太嫔那里坐一会,朕就饶了你这一遭。”云裳听到起来二字,本想抬起头来,听完了整句话,却又把头低了下去:“那么请皇上还是治奴婢的罪吧,奴婢心甘情愿。”云裳终于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男子,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说不出的威严,但是眉宇之间总有一抹淡淡的忧伤。这样的男子,纵然是天子,也是满腹心事吧,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长姊那么明智的人都义无反顾。皇帝看着眼前突然抬起头来的女子,五官说不上多么的精致,但是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熨帖的感觉,蓦然有了想怜惜的念头。可是理智却告诉自己,可眼前的女孩子看起来还有点小,实在不是采摘的时候。“可以告诉朕,为什么你之前不停地求朕恕罪,可是后来却又如此大义凛然了么?”云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开口:“回禀皇上,庆太嫔疯癫已久,皇上倘若进去看望庆太嫔,却被庆太嫔所伤,那么一来有伤龙体,二来太后一定会怪罪奴婢,奴婢一样难以逃脱一死。两害相权取其轻,左右奴婢都会死,那么不如保全了皇上龙体。再者说来,太嫔是三王爷的母妃,素来与太后不睦,臣妾觉得如果皇上进去探望了,那么定会与太后之间有了纷争,伤害了皇上与太后的母子情分,奴婢以为不妥,所以恳请皇上治奴婢的罪,也不要进入养和宫。”皇帝听着这番言论,在心底下赞叹眼前的女子是个通透的人:“你倒是看得明白。那么朕问你,若是朕让你做朕的妃嫔,你做不做?”云裳语气笃定:“皇上不会的。”“为什么?”虽然语气笃定,可是方才的话却是权宜,此刻的云裳又有了一点紧张:“因为皇上如果真的想让奴婢成为天子妃嫔,就不会来问奴婢的意见,因为皇上是九五之尊,整个后宫的宫婢都可以是您的。所以奴婢认为,皇上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试探奴婢的答案。”“聪明的女人朕会喜欢,但是朕的后宫不许要太多聪明的女人。你很聪明,朕也毫不掩饰对你的欣赏,但是朕不会要你。你还太小这是其一,这第二,就是你的聪明会让朕觉得隐隐的心惊。看样子你在宫里面还有好些年头才能放出宫去,不过看在你刚才提点了朕的份儿上,朕也不妨提醒你一句话。你聪明,这很好,不过你需要懂得如何去驾驭你的聪慧,如何去收敛你的聪慧,女人永远是锋芒毕露可不是什么好事。”云裳低眉敛目:“奴婢谢过皇上教诲。”“好了,你可以回去了。看你的样子是在浣衣,有些时候宫里面的事情大家都愿意交给一个人,看来你就是这样的人,朕说的对么?”“皇上,奴婢先告退了。”看着远去的娇小的身影,皇帝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不能确定方才眼前的女子玩儿的是不是欲擒故纵的把戏,不过即使是,她在他面前一晃而过的惊慌失措也必然不是装出来的,这样的女子,实在是值得琢磨,而不是一块已经成型的美玉,直接就捏在掌心把玩。“皇上……?”魏临渊远远地跟了上来,看到自家皇上嘴角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由得愣了一下。在魏临渊的印象中,自从俪忆夫人辞世之后,再也没看到过皇帝有一星半点儿欣慰的笑容,如今一个小宫婢却能让这样的笑容重现,这个女子值得自己去打听一下。“怎么魏临渊?你也觉得这个宫婢有意思?要么朕把她赐给你?”“皇上说笑了,伺候好皇上就是奴才最大的福气。奴才身子不健全,也不是能成家的人,与其白白耽误了这如花似玉的宫婢,倒不如老老实实专心伺候皇上。”魏临渊干笑。心下的算盘,却早已经是拨得噼里啪啦的响。“皇上……皇上……原来您在这呢,奴婢真是好找……”皇帝循声望去,声音的来源,正是太后身边的典月。“原来是典月姑姑,倒是朕想要散散心就走远了,怎么,母后找朕有事情?”因着方才莫名其妙地就变得愉悦的心情,皇帝说话的时候都是挂着笑的。典月面上掩饰不住焦急之色:“皇上,沉香馆的曲顺仪小主跌了一跤,动了胎气,就要生产了。太后已经赶到丽景宫了,曲顺仪的宫婢在那里照应着,太后派奴婢前来寻皇上,请皇上过丽景宫一趟。”“不是还有几天才生产的么?怎么好端端的就跌了一跤?朕这就去……”原本带着微笑的神情已经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眉头的紧锁。还未等皇帝踏足丽景宫,在宫墙外便可以听到宫里面叮叮当当忙碌的声音不绝于耳,间或夹杂着太医们不断商讨出方案又不断被否决的争论的声音。这些声音都与大半年之前俪忆夫人生产的时候那样的相似,可是唯独少了一样声音,曲顺仪不同于俪忆夫人,产房内并没有传出一点点哭号的声音。皇帝并不知道,此刻的曲锦衣,在产房里面紧紧地咬着牙关,身下的被单全都撕破了,也不肯哭出来。她怕他担心。“臣等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除去唐瑜远,贾训全、芦岐黄等一众太医也都守候在丽景宫,见到皇帝进来忙齐齐跪下请安。“都起来吧。曲顺仪的情况如何,是不是已经晕过去了?若不是如此,朕怎么会听不见她哭喊的声音?”唐瑜远一直是奉命给曲锦衣安胎的,此刻便站出来回话:“回禀皇上,曲顺仪小主的孩子本就是还有三四天就要足月,此时生产虽然是摔了一跤的缘故,但却并没有伤到元气根本,所以小主现在的神智尚且还清楚,也有气力将孩子生出来。皇上听不见小主的哭喊,大抵只是曲顺仪小主生性十分要强的缘故,小主明明已经额头上冷汗密布,被单也已经撕碎了好几条,但就是一声不吭。不过皇上,微臣认为,小主做的是对的,小主这样做虽然自身的痛苦会加剧,但是可以把更多的气力用在生产皇嗣之上。”皇帝心中多少还是记挂着锦衣的:“那曲顺仪本身会不会有危险?”“皇上,曲顺仪这一胎怀的本身就很是凶险,只是今日的跌跤,对于曲顺仪来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曲顺仪有孕期间气血凝滞,生产就会十分困难,但是今日据微臣推断,小主是闻了某一种刺激的香味一时晕眩才不慎跌倒,这种刺激的味道可以使人晕眩,却也可以通人的经络和气血,可以说对于小主的生产是大有裨益的。”“那你的意思是……曲顺仪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唐瑜远拱了拱手:“从小主的脉象特征看应该是如此,只是微臣也不敢做这样的断言,不过微臣一定会竭尽全力,但是微臣不得不问一句,倘若真的有意外发生,皇上是决定保母还是保子?”“保母。”“保子。”两个声音同时发出,第一个声音来自皇帝,第二个声音来自太后有琴墨安。“皇帝,你是天下的皇帝,什么样的女人都有,何必在乎一个曲顺仪?”皇帝无奈的摇了摇头:“母后,朕总觉得朕的妃嫔一个一个的离去是上苍对朕的责罚,朕不想再经受这样的责罚了。”“那如果……如果哀家告诉你,保子是曲顺仪自己向哀家求来的恩典呢?哀家说出去的话必然不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