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五章晴岚难产何沸那一句话,说的莫名其妙,可是任凭皇帝之后怎么问他,他就是咬紧了牙关不肯说,还一遍一遍的重复,若是他何沸死了,那三王爷的性命,也就别想要了。对于这个三弟钧昀铭,皇帝实在是五味杂陈。在他小的时候,父皇宠爱管氏,连带着三弟也受父皇爱重,这个三弟又是一个善于隐忍的人,未尝没有夺嫡的野心,一想到这些,就让皇帝觉得卧榻之侧有他人鼾睡,简直就是寝食难安。可是如果现在不把钧昀铭救出来,那么天下人都会指摘他,作为一个皇帝,不过是为了除掉国家的叛逆,就连亲兄弟的生命都不顾了。他知道这样的话,没有人敢当面说出来,但是不敢言而敢怒,却是最可怕的事情。*丽景宫里面,炭盆子烧的热热的,这一场宫变发生得太突然,死了那么多人,又有那么多人因为这件事情获罪,甚至连在宫里面沉浮了发么多年的魏临渊,也因这件事辞离皇宫,曲锦衣心里面想到这些,就觉得怪怪的。前几日三帝姬洗三,因着她的生母尹氏去世也不过就是三日,宫中又刚刚遭遇了杀戮,这洗三办的并不隆重,只是在太后宫中置办了一桌家宴,宫中的妃嫔和孩子们一同去参加了,给孩子洗了三罢了。太后说三帝姬是个福薄的,生下来就没有了生母,因此先只给娶一个小名,带到三帝姬大一些了,能认人儿了,再给取个大名,免得被折损了福气,活不长。便挨个妃嫔问,有没有想出合适的名儿来,从位份最高的唐贤妃开始,戬祥夫人因为小产没能出席,再到她说了个云姐儿的名字,太后听了都觉着不满意。一路说道婕妤的位置,一个打扮低调,妆容素淡的女子出现在了曲锦衣的视线中,太后看了她一眼,缓缓问:“严婕妤,你可想好了,给三帝姬起什么乳名儿?”那女子目光沉静,眼神之中满是从容,似乎像是思考了一下才回答:“回禀太后,臣妾觉着,三帝姬出生之后生母就去了,但是三帝姬出生的时候,是天降祥瑞之兆,也是陛下破了何贼的征兆,由此可以说明,三帝姬其实是有福之人,为什么不给三帝姬的乳名儿定为福儿呢?”太后一听这话,顿时觉得通体舒畅,笑的很是开心:“严婕妤这话说得好,皇上的孩子,那必然是有福的孩子,有给皇帝带来了一场胜利,好,福儿好,有福之人,长命百岁。”曲锦衣总算想起了这个沉静温婉的女子是谁,跟封月心一批入宫的,当初被封为瑞嫔的严隽语,只是却没有想到,在她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为她说情的,却只有严隽语一个人。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当时曲锦衣只是附和着:“严婕妤这乳名儿起的真是妙极。”接着便又转向太后:“太后,臣妾思量着,三帝姬这样有福气,原本应该养在太后身边才是,这样也与太后一国之母的福气相得益彰,只是太后身边已经养了楚平王,只怕是力不从心了,不如再给三帝姬择以为好的养母吧。”给三帝姬当养母的想法,是很多妃嫔私底下都想过的,只是这话却不敢说出来,曲锦衣却没那么多忌讳,她已经亲生了一个二帝姬,就算三帝姬再好,哪能好过亲生的去?所以宫里面谁都像养三帝姬,曲锦衣确实没有这个想法的。何况,她肚子里面可还有一个呢。再加上这段时间一直不平静,她心里面总有不安的预感,万万也不会打领养一个帝姬的主意。曲锦衣话音刚落,颐宁宫之内的众人就都变了神色,尤其是已经跟严隽语一样升到了婕妤之位的封月心,入宫也有很长时间了,当初早在她之前,同胞妹妹封水落就先怀了孕,虽然说封水落福薄,那孩子终究没能生下来,还搭上了自己的一条性命,但是总强过于她到现在连音信还没看到。再加上她住在唐瑾知那一宫里面,唐瑾知不就是自己不能生,但是却把大帝姬抚养的很好么?也难免动了用抚养三帝姬来邀宠的念头,这会子看到有人提了出来,那眼神中间的热切,似乎就是能喷出火来。曲锦衣冷眼看着,冷笑一声。越是藏不住自己心绪的人,越是难以心愿得偿。而且封月心始终看不透的是,唐瑾知哪里只是因为抚养大帝姬才能在皇帝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只怕唐瑾知身后的唐家,包括唐瑾知当年小产,都是让皇帝还顾念她的原因。纵然封正华在何沸反叛中间立了大功,可是若封月心不知道收敛,那么恐怕封家的好日子也过不长。果然,封月心还是没能按捺住:“太后,臣妾愿意收养三帝姬,从此之后,视三帝姬为亲生女儿,一心一意照顾三帝姬。”却没想到太后把目光飘在了她身上:“晴岚夫人,你怎么看?”正想到这里,下身却开始了一阵阵的疼痛,曲锦衣是生过孩子,有经验的,感觉到了身子的不对劲,赶紧让春暖去请太医。“快,春暖,快去太医院,我这只怕是……只怕是要早产了。”皇帝从天牢里面出来,正坐着御辇往乾元宫走,迎面碰上了春暖和急匆匆的贾训全等几个太医。春暖是贴身伺候曲锦衣的,皇帝倒也是认识的,看着几个太医行色匆匆,又想着现在还不到曲锦衣该生产的日子,便着急的问:“怎么了?可是恪和帝姬身子不好了?”“回皇上的话,是我们家娘娘要发动了,娘娘自己说,只怕是要早产了呢。”皇帝心中大惊,面上满是焦急之色:“丽景宫的产房可是准备好了?稳婆有没有请?先差人把恪和帝姬送到贤妃那儿去,产房血腥气中,不要吓到恪和帝姬。”夏润生心道,若是以后有机会,只怕这位晴岚夫人,也绝对不能小瞧,虽然之前她几度沉浮,但是夏润生却从来没有看到过皇帝为一个女人这样乱了阵脚。只是夏润生虽然很小就在宫中伺候了,但却是在崇敬九年才被魏临渊看中,提拔到了乾元宫御前侍奉,并收为自己的土地的,因此却不知道,在崇敬八年的时候,皇帝也曾经为着一个女子的生产心如乱麻过。那是方芷芊,如今时过境迁,竟然也又过了三年多了。春暖在一旁规规矩矩的回奏:“启禀皇上,谦妃娘娘早产之后,太医就说,那香气只怕是波及到了我们娘娘,只是娘娘素来身子好,又不是头胎了,月份也只是刚满七个月,才没有那么快发动,但是丽景宫早就已经有了打算,产房早就辟好,稳婆也住在了丽景宫。原想着半个月过去了娘娘都没有发动,兴许是那香料对娘娘没有什么影响了,却没有想到娘娘竟然今日发动了。”却没想到皇帝听到这样的话,脸上的愁容更甚:“既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为何还差你急急地去请太医?可是你们娘娘身子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或是胎位不好生不下来?”春暖摇了摇头:“皇上莫要太担心,娘娘只是刚开始发动,稳婆已经候着了,说是一时半刻只能是干使力气,却不至于这么快破了羊水,奴婢去请太医来看,也是担心,因为娘娘虽然在太后寿宴半个月后才有早产征兆,但也应该是受到了影响的,所以劳烦太医前来,只为了有备无患,减少些娘娘的痛苦罢了。”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奴婢斗胆请求,皇上若是现在得闲,就去丽景宫陪一陪娘娘,虽然皇上万乘之躯不能进产房,但是娘娘和小主子若是知道了皇上就在外面等着,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夏润生在旁边低低提醒了一句:“皇上,秦王爷还在乾元宫等着,说是要商量一下两国交好的事情。”大宣秦王已经逗留在乾祐半个月有余了,前段时间因为何家谋反的事情刚刚结束,皇宫里面一片百废待兴的样貌,两国友好合作的事情,也就没有机会正室的商谈一下,这一次,秦王主动派了自己的贴身小厮毛峰前来定下了这个日子,却不想又碰到晴岚夫人难产之事。皇帝思索了一下,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夏润生,你亲自出宫,把你师傅招进来,把情况跟他说上一说,让他留在乾元宫等着秦王,你师傅当了这么多年首领太监,办事老道,自然之道该怎么和秦王说。”夏润生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却还是只有一瞬便爽快的答应了:“奴才知道了。”之后又试探着问:“那奴才把师傅请来之后就跟在乾元宫学着点?”“蠢奴才,朕身边能离了你这个首领太监不成?你去把你师傅请进来之后,就去丽景宫跟朕一起等着!”“哎。”夏润生到底是年轻,一听皇帝还说离不了他,欢欢喜喜地应了,就去找魏临渊去了。“春暖。”皇帝叫了一声。春暖抬起头:“奴婢在。”“带路,去丽景宫,我在产房外面陪你们家娘娘。”春暖感激的不行:“奴婢替娘娘,多谢皇上对娘娘和小主子的眷顾之恩。”*等到一行人来到丽景宫的时候,已经能看到有丫鬟端着盛着血水的盆子进进出出了,这个场景让皇帝蓦然想到三年多之前方芷芊生产的时候了,唯一不同的是,那个时候方芷芊在里面哭得撕心裂肺,而现在,他却一点也听不到曲锦衣的哭声。拉过守在一旁的荷露:“怎么听不到你们娘娘的哭声?”荷露心中也在直打鼓,这么多年日夜在一起,她对曲锦衣,不能说没有一点感情:“回皇上的话,娘娘这不是头胎,说是有经验了,一味的哭虽然可以发泄,却会让自己没有力气生下小主子,所以就算现在疼得不行,也只死死的咬着被子,不让自己哭喊出来。”倔强而坚强,确实是曲锦衣的作风。皇帝听到那句疼得不行,越发的着急,转过身来劈头盖脸的问魏临渊:“可有什么办法能让晴岚夫人生产顺利些?”魏临渊被着急的皇帝下了够呛,战战兢兢答道:“为今之计,只有先让娘娘含着参片吊着,再徐徐图之。”荷露去拿了参片来,曲锦衣却不肯含,原因只是若含了参片,便不能咬着被子,那就要哭喊出来了。就约莫挣扎了快一个时辰,就连夏润生都已经到丽景宫有一会儿了,一个年龄大一点看着很有经验的稳婆走出来,摇了摇头跪在皇帝面前:“启禀皇上,娘娘产道已开,但是小主子的胎位不是很好,有横生倒产的迹象,娘娘又苦苦挣扎了这么久,力气已经不大如前了。奴婢斗胆请示皇上,若是真的只能保住一个,是保小主子,还是保娘娘?”这个稳婆是经常在皇宫中接生的,乾祐的大户人家,请她的也不在少数,遇到这种情况,家主一般都会说保孩子,问一问,只不过是走个场面而已。却没想到皇帝勃然大怒:“保住晴岚夫人!孩子还可以再有,但是若是保不住晴岚夫人,朕让你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