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章病入膏肓虽然说自从崇敬十一年的冬天开始,太后的身体就一直不爽利,尝尝卧病在床,汤药不离口,但是因为有太医院的妙手神医在,还有各种名贵的药材吊着,只是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萎顿了一些,头发也开始慢慢花白,但是却还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却不想突然之间就经受了这样大的刺激,一下子一口鲜血涌了出来,整个脸色都迅速地变得苍白,有琴梓熙搀扶着太后,突然觉得怀中的这个整个乾祐最至高无上的女人,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软弱。贾训全很快就赶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很多太医院其他的医术很是精湛的太医,太后被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抬着平躺在了太后凤榻上,贾训全隔着白帕子探上了太后的手腕,顿时觉得心下大惊。赶紧起身问有琴梓熙:“太后娘娘是不是方才遭受了什么很大的刺激?微臣记得两日前微臣来给太后请平安脉的时候,太后娘娘的脉象虽然不像从前那样起伏有力,但是已经渐渐平稳了下来,当时微臣还对梓熙姑娘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让太后娘娘静养,万万不可以再为前朝后宫诸事劳心费力了的,怎么如今只过了两日,太后娘娘又成了这般光景?”正巧皇帝从外面走进太后躺卧这的那间宫室,听到了贾训全这番话,忙问:“这般光景,究竟是什么光景?”贾训全看了皇帝一眼,如今前朝的事情尚未完全平息,后宫之主又这样,有心隐瞒实情,但是只怕若是太后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第一个脱不开干系的就是他贾训全,仔细斟酌了一下,只能据实回禀:“启奏陛下,太后娘娘现在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微臣为太后娘娘把脉,发现太后娘娘的脉象也很是凌乱,颇有一种急火攻心导致的错综复杂之感。加上太后娘娘已经卧病数月之久,只怕这一次受刺激,对太后娘娘的影响还是很大的。”说完上面的话,又叹了一口气,拱手对皇帝道:“陛下,有一件事情,微臣一直奉太后之命对陛下有所隐瞒,如今太后娘娘的身体一日比一日更差,微臣觉得,不能再向陛下隐瞒了。若是陛下觉得要降罪于微臣,臣,甘愿领罚。”皇帝本来想继续问一下太后的病情,却没有想到贾训全会自己主动坦白一桩隐瞒已久的陈年旧事,又听说是疯了太后的命令隐瞒的,就算是有心因为贾训全的瞒报而动怒,但是还是决定先听一听究竟是什么事情。“陛下应该知道,自从陛下登基,太后娘娘从皇后变成了太后之后,微臣就一直是太后钦点了的专门为她老人家看诊的太医。陛下从来不疑惑,亦觉得这是微臣医术高明,就算专门伺候太后娘娘一人,也是应当。”皇帝点了点头:“贾太医是太医院院正,祖祖辈辈都是本草世家,先祖也不乏有许多供职于前朝有名望的太医,专职太后,贾太医当得。”贾训全能得到皇帝的赞许,心中还是很得意的,但是此时的不容乐观的情况却让他的喜悦也被压抑在了心头,只能面无表情地道:“陛下有所不知的是,其实当初先帝爷驾崩之后,太后娘娘因为忧伤过度,身体已经出现了亏空和损耗,偶尔会出现咳血的现象,盗汗和失眠的症状则是时有发生的。只是当时微臣把这些情况跟太后娘娘言明了之后,太后娘娘却对微臣说,陛下年龄还小,外有与殷国有关系的遗老旧臣环伺,内有皇室中人虎视眈眈,就陛下是先帝名正言顺立了的太子,位置也有可能坐不稳当,如果当时就传出来太后凤体抱恙的话,国主年幼,外面的那些强敌定是要蠢蠢欲动了。”皇帝的手紧紧地在袖口里面攥成了拳头:“说下去。”“太后就让微臣隐瞒了自己的病情,对外只说是偶感风寒,休息几日便好。但是微臣开出的一直是两则药方,一则药方是挂在太医院存档的,一则都是留在颐宁宫,为太后调理身体之用的。这些年微臣一直专门负责调理太后的身体,也是怕当年的事情穿了帮。只不过太后的病情就是微臣一直在暗中调理,加上前朝后宫纷扰不断,太后亦是不能静心养病,后来为了能让失去了生母的楚平王殿下安然长大,太后又决定亲自抚养……”说了这么多用来做铺垫的话,贾训全终于狠下心来说最后的那一句了:“陛下,如今太后积压了十几年的沉疴,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程度,若是没有受到任何的刺激,仔细地将养着,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再用上好的药材,只怕还是有几年续命的,但是如今看来,太后娘娘……只……只怕是大限将至啊……”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都已经很是颤抖。却看到皇帝原本因为暴怒而变得通红的双眼渐渐地湿润了,脸上的表情也不再那么狰狞,取而代之的反倒是心痛:“母后……”床榻上的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用尽力气似乎也不能把双眼全部睁开,只能眯缝着,嘴唇翕合了一下:“铮儿……”皇帝听到这一声呼唤,赶忙凑到窗前去:“母后,儿子在的,儿子就在您身边,您看着儿子,您可不能离开儿子啊……”太后有琴墨安,从锦被中间伸出一只枯槁的手,颤颤巍巍的从皇帝的衣襟一路蜿蜒向上,最后抚上了皇帝的面庞。看着当初刚刚登基为帝的儿子,从那个时候的稚气未脱,办事莽撞,已经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能够执掌一个天下的硬朗的君王,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的,哽咽着开了口:“皇帝,你如今,也长大了。”皇帝把太后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双手中间:“是啊,母后,儿子长大了,儿子登基以来,把父皇留下来的陈弊一一革除,培养了自己心腹的臣武将,唐家父子一门战将,替儿子扫平了南安国频繁的侵扰,让他们只敢在边疆少少的抢掠,而不再像前朝时候,大举进犯。儿子还把何沸这个贼心不死的老贼给一举铲除了,也算得上是无愧对于父皇了。”太后剧烈的咳嗽着,脸上却挤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是啊,哀家看着皇帝一步一步成长到今天,终于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君王,哀家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想当年先帝去世的时候,你还那么小,哀家一路扶持着你,如今,也累了。”钧喻铮的心猛地抽紧:“母后,您怎么能现在就走呢?绵谊从小就没有了生母,自打出生就是养在您身边,若是离了您,您让绵谊该怎么活?且不说绵谊,如今儿子已经有了三女两子,这些孙儿都渴望着能在您身边承欢,好好的孝顺您,您怎么能说出累了这样的话呢。”太后却不在对着皇帝的目光,而是在皇帝身边搜寻着,半晌,没有看到别的人,低声唤道:“皇上,唐贤妃,来了吗?”唐瑾知奉着太后的意思走进了内室,看到病**仿佛一夕之间眼窝就深深奥陷下去的太后,又看了看满面愁容的皇帝,一时之间也哽咽了,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请安:“臣妾贤妃唐氏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太后长吁了一口气:“起来吧,哀家如今都已经是这般光景了,还有什么万福金安可以言的呢?倒是唐贤妃,哀家有几句话,想对你说。哀家要说的话,都是悄悄话,皇帝就先出去吧……放心,哀家还能挺个一时半刻……”看着太后肃穆的神情,钧喻铮原本不想离开,却还是屈从到外面去等候,看着皇帝的身影走远了,太后才开了口:“瑾丫头,这么多年,你心里面,是不是还一直在怨怼着哀家啊……”唐瑾知一愣,瑾丫头这个词,不是第一次从太后嘴里说出来,不过当时太后还是皇后,而她只是养在宫中的功臣之女,自从皇帝登基,她入选后宫成为天子妃嫔之后,太后对她的称呼,就永远是她的品级,或是唐氏了。顿了顿:“臣妾怎么敢怨怼太后呢?”“不敢怨怼,不代表心里对哀家就真的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埋怨,当年你年龄还那么小,就因为你父亲是功臣,你就要被哀家接到宫里,养在身边,隔绝了和母弟的亲情之乐。再后来,是哀家一手促成你入宫为妃这件事请,皇帝虽然很尊重你,但是你还是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也不能算是被皇帝宠爱的女子,这些事情,如果当初哀家没有让你入宫,或许,都不会发生。”唐瑾知的的确确想过这些,如果她没有入宫,那么一切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只是人生,从来都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