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四章 灰伯自裁灰伯喘着粗气坐在椅子上,夕阳的余韵渐渐隐去,大厅内彻底阴暗下来。吊在空中的尸体终于静下来。沈青扬翘着二郎腿低头思索,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突破才能找到自己的答案。“陈伦设下连环计保护自己却没有逃过追杀,为什么?”灰伯冷笑:“这个问得好!老家伙是狡兔三窟而已,逼走申二爷的是他,把亲外孙和亲孙子送走的是他,拆散儿媳一家团圆的还是他,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全会报!嘿嘿,老鬼期望以此保护两个孙子,不成想一个也没回来……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却接踵而至,这就是命。”“大小姐也是他的计划一部分?”“不仅如此,还有你,呵呵……也是,鱼鳞刀,金卡和照片,这些玩意都是通过我送出去的,老鬼算计来算计去还是没有算计明白,积德行善不够,躲在庙里也无济于事!”“陈伦手中的秘宝是怎么回事?”沈青扬感到灰伯的话很多,不像以往那样沉默。“秘宝?呵呵……三样东西请君入瓮,他明知道你不是他孙子,却将错就错,你不记恨?”灰伯所答非所问地笑了笑:“他是姜子牙,你是小哪吒,一个是老谋深算,一个是三头六臂,咳咳……”“江湖传言他有一副宝图,料想就是这才是他招来杀身之祸的主因吧?”沈青扬凝重地看着灰伯,他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有深意,却不得要领。“那是日本人的玩意,如果能算做宝图的话小日本能放过他?尽管狡兔三窟也无济于事,所以才发生这事儿的!”灰伯起身伸展一下老腰,发出一阵骨头错位的声音,真担心一不小心骨头架子就散了!不能总在陈伦的身上绕弯子,一切都近乎明了,当务之急是要弄明白宝图究竟在哪。“灰伯,宝图是不是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沈青扬换了个角度提问,期待他能说点有价值的线索。灰伯点点头:“十年来他没有说一句关于宝图的事儿,我也懒得问,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经地义。”“您所了解的关于宝图的信息有多少?”“二爷说……那东西邪恶,会招来血光之灾。”“什么时候说的?”“一周前!”灰伯的眼神有些呆滞地望着沈青扬:“年轻人应该做一些有趣的事情,比如杀人技巧之类的,嘿嘿。”一周之前沈青扬已经开始了狼岛行动,那会申君慈在中海!沈青扬努力理清思路,想要找出蛛丝马迹来,却徒劳无功。“申君慈死了!”“死了。”灰伯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变化,只是重复着沈青扬的话,双手在膝盖上颤抖两下:“一周前他是活的。”“他来海蓝见过陈伦?”“是……”一周的时间变化太多,所有相关的重要人物都死了!灰伯缓慢地起身,佝偻着走近沈青扬,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样东西:“这东西很金贵,是他送给我的!”灰伯指了指吊在空中的尸体干笑一下,满脸是血的褶子脸犹如小鬼一般,恐怖无比。湿湿的,软软的,带着浓重的药水味。沈青扬看着扔在沙发上的东西忽然感到一阵干呕:那是一张人皮面具!三爷说得不错,灰伯是扒皮手。“灰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句话可是真理,一切都是机缘,机缘到了会成事,机缘散了会败事。”“这是人皮面具?”浓重的药水味道刺鼻而来,跟当初童百川送给的面具味道如出一辙。“是他的脸,不要了才送给我的,嘿嘿,还有这个,也是他给我的!”灰伯从怀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一样的东西扔在沈青扬的脚下:“有些人太过聪明,反倒是误了命!就像老鬼一样,总想着算计别人保住自己的命,不成想一切都枉然!”“他是谁?”沈青扬再也无法镇定,捡起地上的东西握在手里,也是软软的,凭感觉沈青扬可以断定是另一张人皮!而且跟血痕兄弟粘在自己后背上的皮有些像。“是谁已经不重要,二爷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灰伯喘着粗气佝偻着身体盯着沈青扬:“你很幸运!不过我要告诫你,路很远,难免出错,任何人都难免。”沈青扬惊惧地叹息着点头:“您说的对!”“所以要小心些,再小心些!这是二爷的交代,他要我亲口告诉你,我做到了……”灰伯缓缓地走到破烂的窗前向外面张望着,天色已黑,夕阳遁隐。“我只是做了别人应该做的事情。”沈青扬忽然想起了血痕兄弟,他的嘱托已经完成,但任务却远远没有结束。手里的东西很可能就是另一半宝图无疑,玛丽的话忽然从心底翻腾出来:另一半宝图在哥哥的身上!聪明人的宝贵之处在于他们的智商的同一性,能够以相同的方式处理问题。比如申君慈和英田正!血痕兄弟是聪明的。沈青扬望着吊在空中的死尸,蓦然意识到,那是英田一郎!“您是怎么抓到他的?”沈青扬忽地站起身盯着尸体,锐利的目光已经从他的身材上断定了自己猜测。“别看他的脸,他的脸在你手里,嘿嘿!”灰伯冷笑着扶着窗台。外面的夜空如此纯净,这是十年来他所见到的最纯净的天空,星星点点,月圆如轮,微风徐徐,涛声隐隐。这个夜晚也许和十年前的夜晚很相似,却比那时更血腥残酷,因为大海啸杀死了更多的人!沈青扬的心一阵紧缩。英田一郎为什么会死在灰伯的手里?一切竟然如此不可思议!他是自己最强劲的对手,但几乎没有跟他交手的机会,鬼使神差中便消灭掉一个强敌,不得不让沈青扬唏嘘不已。“他受到重创又陷入了别人的阴谋中,可怜的人很不幸——是昨晚死在这里的,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几个小时,险些错过扒皮最好时机,嘿嘿……你的运气不错!”沈青扬收回目光,满心的疑问不再重要,有一点是明确的:英田一郎被阴谋杀死了,凶手不是灰伯。“灰伯,这里非久留之地,我们回海蓝寺,明日要厚葬老爷子……”一切终成定局。正如白露所言,只猜到了故事的开头却猜不到结尾,申君慈如此,英田介如此,陈伦也是如此!也许现在只有厚葬逝去的人才能让心中的恶念淡化一些,才会让仇恨走远一些,但无论如何,这些都会如影随形地伴随左右。人之初性本善,是谎言!灰伯望着夜色落寞地叹息:“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好向二爷有个交代!”我是谁?是那个在中国四川的小镇上嬉闹的娃子吗?是那个辗转武警部队和京畿卫戍区的武警战士吗?是历经磨难征战非洲战场上的冷血佣兵吗?是看尽人间冷暖却杀伐果断的铁面杀手吗?还是内心荒凉成漠却侠骨柔肠的热血男儿?“我是……谁?”沈青扬自语着,眼前一阵眩晕。“你的境界很好,这以后要忘记自己是谁,最好不记得曾经发生的一切!”灰伯的声音暗淡却很清晰:“大奶奶昨天来过海蓝寺,她疯了……”一道黑色影子从沈青扬的眼前滑过,破烂的窗子直接被撞掉,灰伯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随即便听到沉闷的坠地声。“我是……龙云……”沈青扬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鼻子里流出一线鲜血,大脑一片空白。沈青扬想不明白自己是谁正如想不明白灰伯为何纵身跳楼自杀一样。四层楼并不高,自己跳下去也摔不死,但灰伯一定会死,因为他想死。血腥的大厅里黑烟弥漫,火光渐起,吞噬了那具已经被热剥了脸皮的家伙,片刻间火势便窜出窗子。沈青扬跌跌撞撞地下楼,这里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三爷!”沈青扬擦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心口似乎堵满了棉絮一般,喘息都困难起来。“影少,我在这!”三爷大吼一声冲了过来,发现沈青扬的脸色惨白,喘息沉重,抓住他的胳膊大口喘气,似乎受到了惊吓一般。谁能把杀神吓成这样?三爷望着火光冲天的窗洞似乎明白了几分。沈青扬蹲下来大口呕吐:“三爷,快,楼下……”“哦!”三爷马上明白了沈青扬的意思起身冲了出去。“啊——嗷呜——!”也许只有狂吼才能让内心的痛苦减轻些,也许一辈子都要背负这种痛苦而不能自拔。沈青扬躺在冰冷的地上仰天怒吼,泪水横飞,鼻血流下来。夜,更深;心,更冷。“影少啊,人都摔散架了,怎么办?”“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要去哪里?沈青扬的心已经碎了!被三爷驾到副驾驶位置上,疲惫地望着黑夜,耳边响起一阵马达的轰鸣。“影少,坚强些!”“我很脆弱吗?”“知道你是硬汉!”三爷苦涩地笑笑,不知道杀神在楼里遇见了什么,但有一点是铁定的:影少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打击。任何流血流泪都不能与此相比。三爷粗中带细,知道沈青扬绝对不是那种放不开的人,之所以这幅状态应该跟跳楼的人息息相关,却不敢问。车子箭打一般向中海市方向驶去。“三爷,陈伦的孙子叫什么?”沈青扬的头疼欲裂,但还是挣扎着坐好揉捏着太阳穴问道。“不知道啊,影少!”“叫陈晨!是我的副队……”“哦……”“你知道他母亲叫什么名字?”“谁老母?”“陈晨的!”“哦……你是说……大奶奶吧?”“对!”“梁太太……”是梁嫂吗?沈青扬几乎完全崩溃!那个海边渔村的朴实女人,那个历经磨难的女人,那个和馨儿相依为伴的梁嫂,是陈晨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