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酝酿罪恶1943年3月中旬,泛春的空气中虽说还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但春天的模样呈现在人们的面前,江南大地上一片绿色让人心醉。柳树绽出的绿叶枝丫,在春风中低垂摇曳着细柔的身姿,堤坡上绿绿的草像江水一样在微风中波动,远处一头水牛时而悠闲地咀嚼着鲜嫩的草,时而伸长脖子哞叫着。江浪拍击着堤坡,发出轻柔的声响。迎着江边的晨风站在堤上,横山勇与参谋长岛上一郎没有说话,望着眼前**的长江之水。横山勇看上去五十多岁,个儿中等,精精瘦瘦的,合适的军装套在他的身上不失军人气质,从厚厚的眼镜片中望去,他的双眼流露出老谋深算与稳重,脸上看上去却有点疲惫。上任夷始,他策划并实施发动了“江北歼灭战”,取得了不小的胜利,无论在前方还是在后方,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自己本土,都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刚刚结束“江北歼灭战”,还没有洗尽军衣上的尘埃,还没有等空气中的硝烟散去,他就开始酝酿“江南歼灭战” 的事。今天他把岛上叫来不是看长江风景,而是征求他的意见与想法。江北之战一结束,他命令岛上尽快在一月内拟定一个对荆江南岸国民党第73军、第44军等部进行作战的进攻计划,目的是打通宜昌至武汉的长江航线,歼灭国民党野战军部队的有生力量,威逼国民党在重庆的政府投降,从而扭转大日本帝国在中国的战局,尽快结束在华的战争,从而将战略重心放到太平洋战争以及北上对苏作战之中。横山勇之所以迫切对国军作战,缘于他在关东军的时候没有参与什么像样的战斗。而这一次的“江北歼灭战”让他确实风光了一回,占领了不少的战略要地,获得了上峰的赞许与肯定,军中的地位也随之稳定下来。然而,他清楚占领岳阳、华容并不意味着就止结束,孙连仲的部队就在眼前,虽说是一个决战的好时机,但不能贸然与孙交锋,自己力量与敌人力量悬殊大,要再一次地进行如江北一样的战役,让上面派兵是不可能的。苦于此,他得制定一个周全的计划。横山勇不断催问着岛上。岛上也急。他在接到命令的当天晚上,他就与作战室的参谋们一起研究着此次战役的可行性,拟定了初步的作战计划,又围着作战沙盘几经反复修改,岛上将计划书交到了横山勇的手中。横山勇仔细地看了一个晚上,同时也考虑了一个晚上,决定向大本营递交计划书。大本营看了没有同意,他很伤脑筋,这段时间来耿耿于怀,成了一块心病。尽管计划没有得到批准实施,横山勇心里还是感到有点充实感,毕竟让上峰知道自己没有闲着吃干饭。但他不甘心就此罢休,不时催促参谋部的计划书尽快重新修改再呈报到南京的大本营。他是职业军人,即从军,就必须得有军人的气质,军人的风范,军人的胆量,他必须完成一个军人一生的历史使命,为国家而战,为天皇而战,同时也为名誉而战。但最近没有时间让他充分顾及这事。在中国的战争已进入相持阶段。他所驻城区内,常被一些大大小小的战事搅得晕头转向,宪兵队无能为力,捉了几个反日分子,示了众,杀了头挂在城楼,依然还或大或小受到一些抗日组织的报复,如国民党的除奸组,共产党的政治宣传活动以及罢工等,让他伤透了脑筋。尤其是豫鄂一带李先念部队活动相当地频繁,陈毅军长领导的新四军在敌后方不断的骚扰和共产党游击队在城里对皇协军的打击与破坏更是让他焦头烂额。站立在江北的堤面上,迎着扑面来的江风,看着江对面的秀丽的南岸,一江之隔,横山勇恨不得飞过去,把江南那片美好的土地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中。然而即使他有心长上一双翅膀也难以做到,国民党兵力太多,他不想以卵击石,只能望适合于对江南作战的计划书早日得到大本营认可。军人终归是军人,必须完成军人的使命。横山勇清楚单纯地利用自己仅有的兵力对荆江南岸的国民党野战军部队作战是不够的,敌人的兵力要强自己数倍。自进入中国境内以来,皇军损失惨重,要想对大本营提出增派兵力绝对是不会批准的。日军在华中、华北以及缅甸、新加坡等战区投入的部队已容不得让自己再向上峰要求补充作战兵团。何况自武汉会战以来,在中国的整个战局进入了相持阶段,如果要进行这样一次战役,没有足够的理由,同时没有足够的兵力是不可能实现的。“江北歼灭战”就是横山勇首次上任以来第一次运用牛刀杀鸡、狮子缚兔之战术,将王劲哉的128师歼灭的。此战后,他不想以逸待劳,而是想乘机一鼓作气将江南对面的国军全部消灭,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打到重庆去,活捉蒋介石。这是他最想做的事,自认为是一件伟大的事情。如果成功,他将会受到天皇器重与厚赏,成为大日本帝国的英雄,狂人如此想。他紧锁的眉头开始舒展开来,对岛上说:“回司令部。等一等,让西岛也来。”“西岛?”岛上纳闷为什么要叫上西岛。“是的。”横山勇说完朝停着的车子走去。西岛的父亲是横山勇同学,一同在陆军士官学校读过书,在各自分配了工作后,成了家。一次他们相约去海边踏浪,遇上一个俄罗斯女子,西岛的父亲被她的美貌吸引迷住了,二人一见如故,谈得非常投机。后来西岛的父亲常开始单独与姑娘频繁约会,横山勇曾找他说出自己的担忧,但他不听。时间一长,二人如胶似漆。后来姑娘回了国。经相关部门一番侦查,得知她是一名专门刺探日本军情的间谍。自然西岛的父亲被抓了起来,幸亏也没有发生多大的事情,横山勇多方设法作保把他保释出来。尽管西岛的母亲原谅了他,但西岛的父亲还是感到了羞辱、自卑和一种良心上的自责,他不能原谅自己,于是,他来到了当初和姑娘约会的一处海滩剖腹自杀。没想到西岛的母亲是刚烈女子,闻此噩耗,她跳了海,丢下了西岛。横山勇收留了他西岛在横山勇的家里逐渐地长大,为了不让西岛心里存在阴影,横山勇一直没告诉他真相,怕他承受不住刺激。不过西岛从别人口里得到的是中国人把他父母杀死的。从此,西岛对中国人充满了仇恨,发誓要为父母报仇雪恨。后来,西岛长大后把他送到了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习,在生活上更关心他,在军事上引导他。西岛毕业后没有接受横山勇的挽留,说是还没有接受战争的洗礼,不可享受这样的待遇,军人的职责是在充满男人血气和硝烟弥漫的博杀战场上,而不是在温室里。何况他要为父母亲报仇。他去了华中战场。横山勇承接第11军司令官之位时,他决意点名要了西岛。各师团将领纷至沓来,横山勇招呼他们坐下,神情严峻地环视着他们:“诸位,辛苦了。江北歼灭战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大本营决定嘉奖你们。”转而又说:“不过,我们还不能休息,战局也容不得我们休息,我们必须遵从日本天皇之意,完成日本大帝国在中国建立大东亚荣区的使命,诸位,我们的任务还相当的严峻。前几天,参谋部拟定了对江南地区作战的计划,但没有获得批准。说明了什么,啊,我知道,你们也知道。这叫不成熟。”他没有说“无能”二个字,他怕伤了他的部下。说得几个参谋包括岛上低下了头。横山勇看了岛上一眼问:“西岛君来了没有?”岛上刚欲开口,只听一声“报告。”门外一声响亮的声音传来。横山勇点头示意让年轻英俊潇洒的西岛坐下后,对岛上说:“参谋长,你来吧。”岛上从坐位上起立,来到一张军事地图前:“你们看,这个战区是蒋介石国民党第6战区第73军的驻防地,由孙连仲指挥,在华容驻守着他们的暂编第5师,安乡是15师,南县是77师,还有这里赤山岛是44军一个师的兵力把守,兵力十倍于我,这里还驻扎着一支炮兵营。”这时,一个将领猛地站了起来:“那有什么可怕的,他们是一群懦夫,只要下命令,我就来当先锋。”岛上听了他的插言,用目光在其他人脸上扫了一遍,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是的,中国军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装备没有我们好,比不上我们大皇军的武器。但有一点的就是如果向江南进攻,我们将如何进行这次战役,还得有请各位费心效力,献计献策,以效忠天皇陛下。将军,您还有什么要说的?”横山勇说:“没说的了。拜托各位费心,都回去考虑考虑。”军官们集体起立陆续离去。横山勇叫住了西岛。他视西岛为已出,望着面前年轻的西岛,横山勇笑了,说:“西岛君,怎么样,有什么感想?”“将军,我不该来这里参加这么重要的会议,学生不配。”西岛一脸谦恭的说。横山勇望着他说:“你父亲是我的好朋友,说来说去,你我还是校友哩,这有什么?这里我说了算,我为什么不能要你来,何况我正想锻炼锻炼你。西岛君。好好干,前途是光明的。”“谢谢将军。”西岛一个敬礼虔诚地说。“如果这次能够对江南地区的敌人进行攻击的话,你会怎样去作战,说说看。”横山勇对他充满着爱意地说。西岛略加思索问答道:“将军,我认为,敌人的兵力强我军数倍,不能光只靠陆路来进攻,还得有必要的水路夹击。”“水路?”横山勇轻轻地问了一下。“是。”他指着桌中的沙盘说道:“您看,这里的地貌特征呈丘陵地带,有些地方三面环水,只有一面是内陆,如果要消灭国民党的第73军获得胜利,防止他们在水路逃跑,就必须切断他们的后路,在水面上形成包围圈态势,充分发挥我军的冲锋艇优势。”“你要知道,上次我与参谋长提出的计划没有得到批准,因为上面是不会派兵给我们了,华北、华中战局复杂,形势对我们不利,现在我们面对的是50多万蒋介石的部队,上面不会让我们做无谓的牺牲。我不想就这样罢休,作为大日本帝国的军人如果没有战争,心中难受。江南素有鱼米之乡美誉。小桥、流水、人家,四季如画,这是我们岛国无法比拟的啊。”“将军,这有什么,只要我们共同努力,消灭了国民党正规军,那些土八路军和不成气候的新四军,根本就不可能与我们大日本皇军匹敌,到那时,我们再集中兵力对付这些泥杆子简直是囊中之物,中国不都将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了吗?”横山勇将军望着他足有几秒,稍后来到窗前:“西岛君,我很欣赏你的志向胆魄,但要知道,我们实际上要做的不是口头的,也不是口头上的军事武力,而是要有行动上的军事武力来扼制中国的抗战情绪。”还没等西岛说话,他话锋一转,问西岛:“你来中国已有二个年头了吧?”“是的。”西岛挺直了身板。“樱子来了吧,她好吗?”“很好,多谢将军关心。”“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战争不结束,我就不想这件事。”西岛有点莫名其妙,他不清楚横山勇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好的,等战争结束,我就等着喝你的喜酒。”横山勇拍着西岛的肩膀说:“好了,不说这个啦,给你一天的时间,写个计划,这是你为天皇陛下效忠立功的机会,回去吧。”西边的太阳慢慢地接近了江水,水天一色。尽管今天白天的太阳很大,几天前下过一场大雨道路上依旧沆沆洼洼。西岛坐在车斗里,手握军刀,神情凝重,从他紧闭的双眼可以看出他正在思考刚才将军的话。“嘎吱”一声,车子突然停了下来,西岛睁眼一看,原来前面一辆满载货物的板车横在路中,一个胖子费力地拉着,但一只轮子却死死地粘在一个深坑里,一个老人在后面使劲地推着。西岛见状大怒:“八嘎。”从车里跳出上前,向老人挥刀一劈,只见老人惨叫一声倒在泥泞中,随后滚入堤坡下一片水洼里,不见动弹了。血水染红了堤坡上的青青绿草,染红了那片水洼地。胖子似乎吓傻了,跌坐在地上半天没有说句话,神情木纳般地望着堤下的老父亲。“八嘎。”西岛恨恨地骂着。他将军刀在板车的货物上擦了擦后干净利落地插入到鞘内,然后命令士兵将胖子拖上了车。西岛返回摩托车里,手轻轻向前一指,车子继续向前驶去,很快消失在堤的尽头。把胖子关到一间房子出来后,这时,江面上的太阳已融入到了江水中,只留下一层红晕晕的云层在水面的上空飘游,迷人心醉,这样的景色使得西岛仿佛看到了家乡的樱花,同时也想起了楚楚动人的令他心身荡漾的美丽樱子。樱子听到门口摩托车声,起身来到门口迎接西岛。西岛进门,没有多话,把樱子抱在怀里,急促地紧紧地将嘴唇压向樱子的樱桃嘴上,尽情享受樱子的万种柔情……他对迷意动人的樱子,说:“樱子,你来了几天了,我没有好好地陪你,我们出去走一走,可以吗?去看美丽的长江。”来到堤上,望近处停靠的船只和远方几点白帆,他若有所思,将军说不是正在发愁,找不到增兵的理由吗?船!船!江面上的船只不正是我们需要的理由吗?他拥着樱子说:“走,我们回去,这里江风太冷。”晚霞映照着长江,波光粼粼,晚风吹拂在脸上好不惬意,江南的夜晚马上就来临了。回到驻地,西岛来不及吃饭,径直往书房走去,他思路豁然洞开。樱子看西岛正伏案疾书,自己便拿起一本课本教科书随手翻阅起来。她这次来中国主要是受日本帝国的差遣,向中国的孩子们教授日本语,已经有段时间了,明天没有课,今天不用备课。当老师是她的心愿,但却往往没有想到会到中国来教中国人的课,她喜欢孩子,却不喜欢中国文字,她不象顺子一样会说中国话。如果不是战争,她早就成了西岛的妻子,早就有了他们共同的孩子了,但西岛是一个军国主义的跟随者,他想一战疆场,替父报仇,为功名显赫,他说过,中国战争不结束,是不会结婚生子的。樱子想到这不免一些惆怅。她漫不经心地翻着书,疲倦中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不知道过了多久,西岛舒展了身体,将书写的纸卷合拢后伸了一个懒腰站起来,拉开面前窗户。这时,一线晨光照亮了他的胸脯,这才发现,天已亮了。他来到了卧室,樱子早醒了正在收拾着房间,西岛看着樱子漂亮的脸,发现樱子脸上的一线残留泪痕,心中一股内疚之情油然而生,禁不住抱住了樱子,樱子在被抱的一瞬间,眼泪突然淌了下来,她想这一刻的到来,等了多长的时间,终于等来了亲爱的西岛君一拥......与樱子吃过早餐,西岛坐上一辆摩托去了横山勇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