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生变

林中白雪皑皑，众人策马从雪地上行过，大雪压弯了林中的树木，马蹄声惊的青绿色的枝叶上白雪簌簌下落，落得众人一身。扶摇高坐在马上，看着眼前的雪景，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年大雪。那个冬天，她偷偷跑出冷宫，宫里的楼台亭榭被白雪覆盖，一片雪色迷茫之态。她穿着无法御寒的棉衣走在雪地里，饥寒交迫地穿梭在红梅林中，有白雪簌簌下落，落进她的颈脖里，冰寒一片。年少的凤岐远远走过来，脱下身上的厚厚狐裘给她披上，牵着她冰冷肿的像馒头的手走过茫茫雪地。“公主，小心落雪。”叶慎之暖暖地出声提醒，扶摇抬眼，有落雪从头顶上的树枝上落下，落进她微微空茫的眼瞳里。一只手凭空出现，遮住了她眉眼之上的天空，映下一片斑驳的暗影。扶摇回过神来，冰雪已经融化在眼睫，叶慎之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替她遮挡风雪的手，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并马而行，靠的极近。扶摇抓紧手中的缰绳，也许是冰雪融化在眼中的缘故，她只觉双眼酸涩，她偏过头去，策马上前，雪簌簌地下落，她想起那年的大雪。那年，她伤心至极，一句话也不愿多说地转过身去，她知晓他大病初愈，即将远赴凉州，她只是伤心，若是对她无情，那么这些年的呵护为的又是什么？她站在海棠树下，站了许久许久，而他依旧离开了，无人知晓，那时的她只是茫然无助，若是他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她会不顾一切与他远赴凉州。大约这便是命数。再也无人会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过茫茫雪地，纵然是眼前这位年轻有为的右仆射大人，也只是在落雪时替她遮挡一下风雪而已。扶摇神色空茫起来，一言不发地策马上前，叶慎之看着一步之远的女子，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样近的距离，他却觉得他们之间离得很远很远，似乎远在天涯与海角。“子墨，前方无法骑马而行了，若是有赤尾狐在附近，会被马蹄声惊动。”范遥从队伍前方策马奔来，说道。叶慎之点头道：“吩咐所有人下马，留下两人看守马匹，剩下的人徒步前进。”说完，叶慎之下马开始安排。跟随叶慎之除了两个心腹，其余的都是其他世家的公子。叶家与庐阳范氏都是四大世家之一，有这两人在，其他人也都服于安排。不一会儿功夫，众人就分散了开来，在附近探寻赤尾狐的下落。扶摇已经知道先前见到的世家公子就是庐阳范氏中最负有盛名的范遥，今日一见，果真有几分不同于常人的气度，难怪叶惊鸿那样的绝色美人也芳心暗许。众人这一分散，扶摇身边就只剩下叶慎之，范遥等人。“公主，我们去前方探寻一下赤尾狐的踪迹吧。”叶慎之说道，那厢，范遥已经领着两个心腹去了另一个方向。扶摇观察着附近的地形，叶慎之选的是个极好地方。这里远离了树林，所见都是茫茫雪地，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看见。扶摇心思一动，她原本想借助这位右仆射叶大人的身份来避开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只是如今见到范遥，她改变了主意。扶摇裹紧披风，朝着山上走去。“公主去哪里？”叶慎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范遥，有些急道。扶摇看了眼山顶，没有说话。叶慎之瞬间明了，见她一个弱女子，在雪中走得飞快，顾不上范遥，立马跟上。“你不要跟着我，去与范遥汇合吧。”扶摇没有回头，风扬起她拢在披风里的青丝，她裹紧披风，踩着积雪，往山上走去。“公主--”叶慎之见她披风及地，沾满白雪，穿的又是深宫内院的锦缎绣鞋，这雪地里走得时间长，只怕双脚都会冻僵，心里一急，直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这一碰触，两人都微微一愣，扶摇面色一冷，说道：“放开。”这位右仆射大人常年习武，掌心还有细细的茧，无意拉住了扶摇的手，却是愣住了，掌心的小手冰凉柔软，叶慎之只觉掌心都冒汗了，慌乱中放开，说道：“公主常年生活在内宫，不知晓这荒山雪地的危险，我们还是不要单独离开，免得惹来事端。”叶慎之话说的直白，扶摇缩回手，面色依旧如同冰雪。叶慎之说的极对，只是今日，她只想一人静静地走过这雪地，与其他无关。“叶大人还是回去吧，这里是赤尾狐出没的地方，只怕不少人都会前来，若是无意中撞见了太子妃与范家公子在一处，又要惹来闲话了。”扶摇看了一眼山上隐约可见的白雪与青翠松树，戴上披风的帽子，继续上山。她素来是个固执的人，很多时候固执的无可救药。叶慎之闻言脸色大变，看向扶摇的背影，目光透出一丝的震惊来，身子不自觉地一颤。无人知晓，太子妃乔装成心腹小厮，与庐阳范氏的公子在一处，萧扶摇是如何知晓的？“公主是如何知道的？”叶慎之脚尖点地，飞快地赶上扶摇，低声说道，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山下一切安好，范遥是个聪明的人，他只是不明白萧扶摇是从哪里知道的？他要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再决定下一步如何处理。扶摇隐隐不耐，说道：“你放心，除了我，没有人看的出来，可是若是来此处的人多了，就难保没有其他人看出来了。叶大人还是早些去通知令姐吧。”那范遥频频看着一个心腹，柔情百转的，她又不是瞎子，何况她天生对于外界的事物有高度的敏锐感，能看到常人忽视的细节，一个女子想要扮作男子，是何等困难之事，她一眼便看穿了，稍一思索，便明白是太子妃叶惊鸿。许是萧明昭平日里软禁了叶惊鸿，这位太子妃没有办法，才会借着冬狩与太子一起出席，乔装打扮前来见情郎。看来，叶家与庐阳范氏结盟了，据萧明昭所言，庐阳范氏背后的人是四皇子萧清隽，太子萧明昭真是惹来了一大劲敌。叶慎之见她始终淡漠，郁郁寡欢地往山上走，心下焦急，便快速取出腰间的信号，吹出急促的暗号，那方很快传来回应。就这一会儿工夫，扶摇已经走出很远的路，叶慎之看着她大红的披风在白雪映衬之下更显风姿，一时之间不知道是痴还是感叹，这个女子似乎从来都在他的意料之外。叶慎之继续跟上去，只见前方的扶摇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叶慎之透过她的目光看过去，漫天雪地中，几片雪白的雪花从天际飘散开来，慢慢地落向大地，那雪花如同化天女散花般一点一点地漫卷成漫天的剑光。叶慎之的瞳孔猛然一缩，长啸出声，厉声喊道：“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