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人声鼎沸,喧闹的树林渐渐恢复了往日的静谧,帝宫在平静了半年后,在今冬的第一场雪后的冬狩重新陷入了纷争之中。其实帝宫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平静过,太子萧明昭重伤昏迷不醒,右仆射叶慎之重伤,九公主萧扶摇亦重伤,太子殿下的人马除了侍郎范遥,逃逸的数名世家公子余下的皆身亡。魏文帝在昭阳宫大发雷霆,太子刺杀事件如同一场大风吹,波及了无数的关联人士。太子遇刺,冬狩草草结束,魏文帝带着太子急急回到宫里。就在御医抢救太子殿下等人时,魏文帝避开了众人,只带着心腹的太监李德生,前往帝宫最深的一处宫殿——太后所居的永寿宫。窦太后自文帝登基便一直退居深宫,吃斋礼佛,不问后宫事宜,20多年过去了,这位窦太后却从没有在世人的眼中淡去过。魏文帝进了永寿宫,只见窦太后衣着朴素地坐在小佛堂里,面容祥和地转动着手中的佛珠,闭目念念有词。窦太后身边的近身嬷嬷见皇上来了,立马行礼,魏文帝摆了摆手,让她莫出声,静静地等着太后念完经。窦太后很快就睁开了双眼,放下手中的佛珠,起身净手,走出小佛堂,笑道:“皇上今儿怎么有时间过来看哀家,今儿不是冬狩吗?”魏文帝请安道:“给母后请安。”“起吧。”窦太后一脸慈祥地看着魏文帝,“皇上今日所来为何?”魏文帝萧沛原本也是英俊伟岸的男子,只是这些年的糜烂生活,让魏文帝过早的苍老,身材臃肿,一双眼也渐渐浑浊起来。“今日冬狩,昭儿遇刺,现在还在昏迷之中。”文帝萧沛开门见山地说出来,看着窦太后的反应。窦太后微微吃惊,说道:“皇上没受伤吧?”“朕无事,朕只是心痛,当年朕所经历的一切,轮到自己的儿子来承受了。”魏文帝说道。窦太后目光微微触动,似乎想起了什么,瞬间便被压制了下去,淡淡地叹道:“皇上要看淡,帝王之家本就如此。母后多年来吃斋念佛就是希望佛祖能保佑萧家的子嗣,保佑我大魏国运昌盛。”“母后菩萨心肠,儿子受教。”魏文帝说道,“近些日子来,儿子时常做梦,梦到小时候和皇兄在一起玩耍的情景,若是皇兄还在,今日这江山应该是皇兄的。”“皇上累了,怎么说起了浑话,你皇兄福薄,受不起这江山。”窦太后微微嗔怪道,“可惜他去的早,不能为你分忧。”“是,儿子糊涂了。儿子想起了当年与皇兄的情谊,有些感叹。”魏文帝萧沛说道,“母后好好休息,儿子去了。”窦太后点头笑道:“皇上事务繁忙,去吧,无事不必来请安了。”魏文帝点头,走出永寿宫,一张笑脸出宫后便沉了下来。窦太后依旧如当年,越发的祥和越发的高深,什么也套不出来。那些刺客真的是地字号暗人吗?那人的余孽居然还没有清除,还是有人想借着他的名号来鱼目混珠?魏文帝烦躁不安起来,感觉这帝宫似乎人人都是暗人,人人都想要谋得他的帝位。杀,杀,杀,他要杀光一切想要他位子的人。魏文帝浑浊的眼中闪过杀滔天的煞气来。魏文帝一出永寿宫,窦太后便屏退了左右,只留贴身嬷嬷景棠。“太子如今情况怎么样?”景棠嬷嬷将外面采摘来的红梅放在花瓶里,低低地说:“回禀太后娘娘,刚得知的消息,太子伤的很重,只怕好了也会卧床数月。”“不是说刺杀未成功吗?”窦太后淡淡地垂眼,转着手中的佛珠,露出淡淡地笑容,“璧华也在围场,没有收到牵连吧?”景棠嬷嬷笑道:“十一皇子聪明机智,一直按兵不动,只是刺客似乎有两班人马。”景棠嬷嬷低压低声音说道:“暗人们禀报说,太子同行的一位公主懂得阵法,这才使刺杀失败。但是似乎还有一队人马也插了一手,太子就是因为另一队人马才中毒,险先身亡。”居然还有同道中人,看来想要萧明昭死的人很多,人人都盯着上面的那张椅子呢,除去了萧明昭,后面的才有希望,窦太后的眼中猛然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很快就淡了下去,恢复往日的祥和。“是谁懂得阵法,那东西不是说已经失传了吗?”窦太后淡淡问道。养在深宫的公主怎么会懂得阵法,这些年,这丫头隐藏的倒是深。“是九公主。”景棠嬷嬷停顿了一下,低低地提醒道:“娘娘还记得当年那位居住在冷宫里的美人洛氏吗?”那个被魏文帝从民间带回来的美人洛氏?窦太后想了许久才想起这样一个人来,那个女人进宫初期,几乎是专房之宠,性子冷淡孤僻,成为了整个后宫的敌人,只是花无百日好,再美的容颜也经不住红粉虐杀。“那个自毁容颜,被打入冷宫的女人?”窦太后轻描淡写地问道。“没错,那个美人在冷宫诞下了一位公主,一直养在冷宫里。”嬷嬷景棠说道。她跟随窦太后,从韶华正茂的豆蔻年华走到如今,看透了宫里的争斗,但是想起那位美人洛氏,还是不禁有些心悸。魏文帝并非窦太后亲生,这位帝王的生母在他年幼时便死去,窦太后怜悯他,这才将他养在了膝下。景棠也算是看着魏文帝长大的。这位帝王实在算不得是个痴情的,但也不滥情,直到那年出宫遇见了洛秋水。一路荣宠,六千粉黛无颜色,魏文帝近乎疯狂地专宠一人,而那位美人洛氏却深深地恨着魏文帝,几番刺杀,最终两人相互折磨,彼此伤害。洛秋水自毁容颜,文帝的爱被磨灭化为满腔的恨,将那个女子打入冷宫,死生不复相见。也是从那以后,帝王性情大变,骄奢**逸,喜怒无常。“你说那个冷宫的女人养下了一个女儿,是那个小丫头搅了刺杀?”窦太后皱起眉尖,淡淡地说道,“洛氏一直待在冷宫,疯疯癫癫的,那丫头居然还活了下来。”“是。”嬷嬷景棠说道,“母女二人一直生活在冷宫里,直到七年前,美人洛氏病死,九公主才出了冷宫,但是皇上憎恨洛氏,是以一直任她自生自灭。当时,熙太妃见她可怜,还养过一段时间。娘娘,她就是三年前与凤家的小公子传出了丑闻的公主。”原来是她。窦太后慢慢地转着手中的佛珠,这宫里竟然又出了一个祸害。十年冷宫生涯都没有死,那个丫头的命确实很硬,如今不仅跟凤家牵扯上关系,还干扰了她的计划,若是任由她继续待在宫里也不知道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你替我留意一下,偏远的世家公子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今年就将这丫头嫁出去,不要再回建康了。”窦太后闭眼,她不想知道这丫头的一切,早早打发了去,省心。景棠嬷嬷心中透亮,点头说是。当年美人洛氏入宫短短几个月,搅得整个后宫不得安宁,太后当年就极为不喜欢这位洛氏,如今她的女儿自然也没有人待见她。“璧华那边怎么样?”窦太后想到萧璧华,一脸的慈爱。景棠嬷嬷说道:“十一皇子现在极为低调,太后放心,殿下聪明,自然知晓现在怎么做。”窦太后点头,吩咐景棠去承德殿看望太子萧明昭。如今太后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十一皇子身上,也就没将扶摇放在心上。窦太后久居深宫,加上扶摇出生在冷宫,多年来性子寡淡、低调,是以窦太后多年来都不知晓扶摇的存在,就连萧璧华也是别有居心地掩去了扶摇的存在感。是以不久的将来,当窦太后正视扶摇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很多事情似乎冥冥中早就已注定。魏文帝去太后的永寿宫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冬日里,天黑的早,帝宫早已挂上了大红宫灯。太子萧明昭依旧昏迷不醒,身中阴毒,且被叶慎之的剑气重伤,此时已是奄奄一息,御医们极力抢救,想要恢复只怕要很长一段时间了。唯一幸存的三人,太子昏迷,右仆射叶慎之重伤,回到叶家救治,扶摇也被送进了重华宫,这一夜,建康城也不知道多少人无法安眠。扶摇昏迷的这一夜,永安宫,重华宫,承德殿,宫里没有一处是安宁的。重华宫内,萧璧华坐在东暖阁内,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扶摇,俊美的面容瞧不出喜怒。清鸾与小七守在一旁,红唇都咬破了,布衣剑客西决也静静地守在一旁,周身透出一丝的杀气来。“是我的错,我明知道这次的冬狩不简单,却没能跟着公主,保护公主,我应该偷偷跟上去的。”小七懊恼地说道。“你跟上去只会多死一个人。”萧璧华淡淡地说话,似乎心情不错,说话间不见一丝冰寒,彰显出几分皇子的华贵优雅来。“九公主并无大碍,只是虚脱昏迷。”庄羽在一旁诊脉说道。萧璧华点头,淡淡地说:“相比较太子殿下和右仆射叶慎之,阿摇所受的伤确实不重。”如果要忽略扶摇脖子上的咬伤的话,萧璧华的目光隐隐深邃,透出一丝沉碧的暗影来,萧明昭果真对扶摇别有心思。只是除了他,还有谁看出了太子的心思,想出如此毒计来灭杀萧明昭和扶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