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赐婚

正月初五，夜。四皇子萧清隽畏罪自杀，死于石牢。太子萧明昭血腥镇压了四皇子的诸多势力，一番清洗一直持续了十几天，帝宫的天都泛起了微微的血红色。扶摇在昏睡一天一夜后，醒来，小七端上最热乎的养胃小米粥，笑着说道：“公主，起来吃些米粥吧。”扶摇微微一笑，问道：“我睡了多长时间？”“一天一夜了。”小七将小榻端过来，速度给扶摇摆好碗碟。扶摇靠在床沿，看着小七，淡淡地问道：“萧清隽死了？”小七微微吃惊，点头说道：“昨天夜里的消息，公主早知道这个结局？”扶摇淡漠地点头，起身梳洗着装。从武定十六年春，她踏出蘅梧宫开始，从凤岐回朝的那一日开始，她就知道一场腥风血雨必不可免，没有想到，短短一年而已，萧清隽死了，往后，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四皇子毒杀一事让帝宫人人自危，后宫前朝处在一种紧张的氛围中，荣贵妃原先提议正月十五为诸位皇子公主指婚一事也被搁置了起来。文帝受到这场打击，卧病不起，缠绵病榻数月，久不上朝，着太子协理朝政。太子萧明昭开始把握朝政，势力更胜从前。萧璧华每日做他的富贵闲人，很是逍遥自在。冬去春来，花开花败。扶摇在蘅芜阁看着海棠花开，残花败落，封闭宫门，久不出阁，恹恹地过了大半年。武定二十二年夏至，文帝的病有所好转，酷暑难当，便下令前去行宫避暑，拟定了一些随行的名单。许是久卧病床，文帝有些厌倦，想要过些热闹的日子，这次的避暑随行人员很是不少，都是些年轻的王公大臣和公主皇子们。扶摇并不在名单之上，萧清隽一事，让她明白，自己那位父皇是恨不能杀死她的，如此厌恶一个人又怎么会时刻带在身边。()此次出行，由太子监国，十一皇子辅助。小七得知消息后，有些惴惴不安。她所想的远比清鸾细致，这太子萧明昭和萧璧华都是极其危险的人物。皇上不在，宫里就成了太子的天下，若是到时候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可是如何是好？“公主，皇上一去有一个多月，这宫里怎么瞧都是不太平的，咱们也想个法子出宫去吧。”小七咬唇思索着好的法子。扶摇沉思了许久，摇了摇头，先不说她无处可去，即使有了去处也未必能出宫。萧明昭狼子野心，路人皆知。这宫里也不知道多少人冷眼瞧着，想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好在萧璧华也留在了宫里，如今他峥嵘之态已露，她不相信这样的人会愿意屈居于他人之下。这些年，萧璧华的伪装着实太高明，也太过无欲无求了些。一个人若是生在帝王家什么也不求，必然是谋的比任何人都要多。为今之计，只要这两人的矛盾出来了，她便能从中找到出路。也许，这是她一个极大的机会。富贵险中求，生死自由也是如此。六月初六，魏文帝带着一干妃子大臣去行宫避暑，太子监国。扶摇自上元节开始，便将蘅芜阁内的旧书籍都翻了出来，坐在庭院的小亭子里，整理着书籍上的一些内容。清鸾偶尔探过身子，惊异地说道：“公主，这不是您每年除夕夜收到的书籍吗？”书籍上大多记载了各地的风土人情，地域特征。扶摇根据书籍所记载的内容绘制出了一幅地图，标记着各地的风俗。这地图绘制很是麻烦，直到魏文帝出宫避暑，还未完成。太子妃叶惊鸿请扶摇前去品茗的时候，正是夕阳西落的时候。扶摇带着清鸾前去赴约。没有想到，萧明昭并未找她，这位太子妃就找上了门。约定的地址是御花园的湖心小亭，夕阳落下，余辉洒满湖泊，颇有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感觉。扶摇到时，太子妃叶惊鸿已经等在了小亭内，身边只跟着一位宫女，坐在小亭内，看着湖心的湖水。亭内摆着一盆冰，几盏新鲜的瓜果，那宫女打着宫扇给叶惊鸿纳凉，见她们来了，立马行礼。“阿九见过皇嫂。”扶摇淡淡地行礼，对于这位有着惊人美貌的皇嫂，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叶惊鸿站起身来，轻轻拉着她的手，微笑地说道：“妹妹不用这般拘礼，快些坐吧。”叶惊鸿屏退了宫人，看着扶摇说道：“阿九是第二次见我吧。那日我生辰，还没谢谢妹妹的贺礼。”扶摇点头，淡淡地说：“皇嫂客气了，不知道皇嫂今日见阿九所为何事？”她与叶惊鸿并不熟悉，也不愿多话，开门见山地问道。大半年未见，叶惊鸿似乎消瘦了不少，眉眼间笼着淡淡的轻愁。扶摇想起四皇子萧清隽被诛杀后，庐阳范氏的处境，不禁唏嘘。太子萧明昭原本就因为叶惊鸿与范离之事对范氏诸多刁难，此时加上四皇子之事，更是下了狠手。叶惊鸿这段时间大约都不太好过吧。“妹妹既然问了，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叶惊鸿看着扶摇，说道，“其实也就是舍弟的事情。”叶惊鸿看着扶摇的反应，说道：“这些日子来，宫里风波不断，妹妹也是知道的。不知道妹妹往后有什么打算？”扶摇微微惊异地看了叶惊鸿一眼，这话很是有意思。扶摇淡淡一笑，说道：“我平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不过向往一些平凡安静的生活。随遇而安吧。”叶惊鸿见她自见面以来都是这般荣辱不惊、处之泰然的模样，有些暗暗佩服。一个女子处在深宫还能保持这般的气度，实属不易。想她世家之女，从小养尊处优，后来辗转嫁给那样一个暴躁无常的太子，原本以为自己算是命途多舛，但是如今知晓了这位九公主的一些经历后，她才叹息，若是她与扶摇换位，只怕在宫里早已香消玉殒。莫怪眼光极高的子墨都对这位公主念念不忘。“舍弟痴恋妹妹，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他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心事也从来不说与我听，是我这个姐姐对不住他。”叶惊鸿拉着扶摇的手，微微感慨地说，“这宫里乃是是非之地，如果能早些离了这个地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是妹妹能瞧的上我那个弟弟，我叶家定然是不会亏待妹妹的。”“阿九妹妹别误会，我只是来问问妹妹的意思，若是妹妹瞧不上子墨，那也是子墨的命数吧。”叶惊鸿解释道，看着扶摇，有些焦虑。叶惊鸿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弟弟，得知叶慎之喜欢扶摇，知道相思之苦，便前来探寻扶摇的口风。只是叶惊鸿并非是心机深沉之人，说的话也直接，扶摇听了沉默不语。正月初四那一日，叶慎之在众人面前表露他们私定终生，此事魏文帝没有给任何的说法，言下之意便是不赞同。叶慎之是朝廷的肱骨之臣，又是四大士族的叶家后人，前途不可限量，魏文帝怎么会愿意她嫁入叶家。“对不起，皇嫂。”扶摇抽回手，站起身来，看着湖心小亭外的湖水，淡漠地说道，“阿九这一生大约是不会嫁人了。”叶惊鸿微微吃惊地站起来，说道；“阿九，你身为公主，怎么可能会不嫁人？你可知道，太后已经为你物色了一门亲事。”叶惊鸿说的急，将昨日无意从萧明昭那里偷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扶摇微微吃惊，皱眉说道：“你说太后为我物色了一门亲事，这事我怎么没有听说？”“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的，自从皇上出宫后，太子便时常去永寿宫里请安，昨日正巧几位皇子都在，太后便说起了这事，说你年岁大了，养在宫里不好，终是要出嫁的，对方是镇守边关的冯将军。”叶惊鸿见扶摇不知晓，这才一一道出。她也是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才为叶慎之着急，急急来问扶摇的意思。若是扶摇对叶慎之有意，他们就可以在太后的懿旨下来之前去求赐婚。倘若无意，也好叫扶摇知道，心里有应对之策。“皇嫂对这位冯将军有了解吗？”扶摇垂下眼，问道。叶惊鸿有些欲言又止，扶摇淡淡一笑，说道：“皇嫂有话直说，无碍的。”“那冯将军原先是有夫人的，对方还是一位士族小姐，进门不到三年便死了，都说是被那将军折磨死的。”叶惊鸿咬了咬唇，继续说道，“冯将军常年戍守边关，那位出身寒族。”叶惊鸿是士族小姐，从小就受到了家族的熏陶，在她的观念里，士族与寒族泾渭分明，一位公主下嫁给寒族，还是不懂文墨的粗人，这终究是亏待了扶摇，更不提扶摇这一进门是填房。永寿宫的那位就这样草草地决定了一位女子的一生，叶惊鸿想到了自己，不也就是这样嫁入了皇家，不禁感慨万分，对扶摇生起了几分的怜惜之心。原来如此，扶摇微微冷笑，不过是嫌她碍眼，想找个地方将她塞进去，离建康远远的。没有想到，这宫里，人人都想将她处之而后快。她也唯有顺了所有人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