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是在一阵颠簸中醒了过来,醒过来时,只见叶惊鸿担心地看着她,见她醒了,立马露出一张笑容,说道:“阿九,你醒了?”扶摇点了点头,坐起来,身体的痛楚突然之间不翼而飞,只剩下全身的麻痹之感。她环顾四周,发现她和叶惊鸿处在一个封闭的马车内,四周都是被铁皮封死的,只有一个从外而开的铁门。“你没事吧,我们这是在哪里?”叶惊鸿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阿九,是我连累了你,如果我没有猜错,我们此去的地方定然是庐阳郡。”扶摇点头说道:“与你无关,你是他们用来挟制范遥的,我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叶惊鸿定然是用来挟持范遥的,只是那些人为什么要抓她?那个绿芙侧妃定然与外人联合好来设计她与叶惊鸿,叶惊鸿这些日子一直在叶家的严密保护下,若不是因为她去了承德殿,叶惊鸿未必会出现,一箭双雕。扶摇想起昏迷前见到了鬼面,那个男人都快一年多没有见到了,也不知他到底有什么所图。扶摇抬眼朝叶惊鸿微微一笑,道:“皇嫂,不知太子殿下身边有没有一个带着面具的心腹或者幕僚?”叶惊鸿摇了摇头,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说的这个人,萧明昭这个人暴虐嚣张,行事一向是不遮掩的,应该没有你说的那个人,但不排除是他的心腹暗人,连我也没有见过。”扶摇点了点头,无论鬼面是谁,到了地方,他总会露面,这一次不管如何,她都要拿回娘亲的玉珏。她隐隐觉得娘亲的玉珏对她极为重要。“阿九。”叶惊鸿看着她,欲言又止,见扶摇黑亮的眼珠直直看着她,这才颤抖地伸手抚摸着她的眼角处,说道,“你这里长出了一朵花骨朵。”花骨朵?扶摇闻言微微一愣,抚摸上自己的右边眼角。她昏迷的时候只感觉眼角剧烈地疼痛,醒来时却没有了感觉。叶惊鸿点了点头,忧心忡忡地说道:“我怕绿芙会对你下毒,这花骨朵长得很是妖娆,阿九,你身子要是有不适一定要说。”扶摇点头,微微一笑,她的身子如今恢复了正常,没有一丝的不适,但是叶惊鸿所提的花骨朵如同一道阴影落在她的心头。她想起自己这一年多来嗜睡的状况,她早些年虽然懒散,但是也没有到这个地步。她早该察觉到身子的奇异之处。叶惊鸿握紧扶摇的说,笑道:“这不过是我的猜测,你也别怕,我比你大一些,此番一同落难,你放心,我定然会保护你的。”扶摇看着叶惊鸿柔美娇弱的模样,垂下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叶家的姐弟两没有缘由地这般对她,她倒是有些感激了。两人靠在一处,握紧双手,在马车的一阵颠簸中,前往那凶险未知的前方。黑夜很快过去,东方的天空露出明艳的曙光。朱雀大街上,有早起的小贩早早地打开店铺,摆卖着各色货物,各类的小吃面馆也煮起了香气四溢的面条,吆喝声响彻大街小巷。朱雀大街上游人甚少,只有一些出来买菜的大婶们。一队青葱玉狮马从宫门的方向急急行来,扬起一阵尘土,直奔城门而去。清晨,天色微微亮,叶慎之便带着心腹敲响了凤家的别苑大门。凤岐成亲后,并不住在凤相的府邸,反倒是搬去了城郊的凤家别苑。叶慎之带着人匆匆敲响别苑大门时,管家才刚起床,沙哑地喊道:“谁啊,怎么早——”管家开门,见是右仆射大人,微微一惊。“凤大人在吗?”叶慎之问道。“大人还请稍等,小的这就去请示我家少爷。”管家将叶慎之等人请进别苑,吩咐小厮去奉茶。管家还未走出大厅的正门,便见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剑客东哥晃进厅子,笑着说道:“叶大人,我家爷有请大人书房一叙。”叶慎之点头,连忙跟着东哥前去书房。老管家揉了揉眼睛,暗道,这是出了啥子事情,怎么这般焦躁。叶慎之这是第一次正式登门拜访凤岐,书房内,凤岐坐在案牍前,埋头奋笔疾书着,也不知道写什么,瞧着这光景,像是一夜未睡的。书房内布置的极为简朴,叶慎之也顾不上细细地打量着这位凤大人的书房,进门,拱手说道:“凤大人。”凤岐抬起头来,淡淡温润一笑,道:“叶大人请坐。”叶慎之看着凤岐的面色,却是暗暗吃惊。自从正月初八,这位凤大人成亲后,便开始积极游走在朝堂民间,大有顶替其父凤相的趋势。但是这位凤公子前些日子被派去接待他国来使,他们也有一些日子没见了,今日一见才发现这位凤大人面色很是不好。他正值青年,面相中却有了苍白羸弱之态,是常年耗费心神积累下来的病症。叶慎之没有坐下来,只是上前一步,说道:“凤大人,昨夜阿姐与九公主被人掳走了,不知凤大人身边的剑客有没有有关阿姐和公主的消息?”叶慎之得到叶惊鸿和扶摇被人掳走时已是深夜,连夜派人去查,天色微亮便带着心腹来凤岐这里,问得便是凤岐身边的剑客西决,有没有两人的消息。凤岐将桌子上的书信写好,密封,抬眼说道:“叶大人莫急,我已经得到了消息,只是此事发生在承德殿,很是隐秘,西决也是没有察觉到,我已经派他出城前去追查阿摇和太子妃的下落了。”叶慎之闻言,脸色一暗,说道:“西决也不知道吗?”凤岐点了点头,说道:“此事定然是冲着庐阳范氏在郡县举兵一事,在承德殿能避开你我耳目,将人掳走,运送出宫、出城,你该知道这人非同一般人。”叶慎之点头道:“没错,不知凤大人心中可有答案?”凤岐轻轻咳了几声。东哥从门边窜进来,换上一杯热茶,低低地说道:“公子数日未眠了,不能再这样了。”叶慎之闻言,说道:“凤大人竟这般劳累么?”凤岐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无妨,叶大人不必为令姐的事情担心。庐阳范氏内部分裂,想必你已经通知了范遥关于令姐的事情。太子妃和阿摇都是极为关键的人物,安全无碍的。此次是萧明昭与庐阳范氏的战役,你我二人还是坐镇建康,守稳了这里。”建康才是帝都,守住了建康,便是守住大权。叶慎之目光猛然一亮,凤岐的目光竟然看得这般远,这位凤大人自从成亲后性情有些变化,变得有些陌生起来。叶慎之也知道自己心急乱了方寸,那两个女子一个是自己的阿姐,一个是自己喜欢的女子,他如何不急。“凤大人,你我都知道,庐阳郡的事情一个不好就是兵戎相见,到时烽火狼烟的,谁敢保证能护住两个女子?”叶慎之说道。庐阳范氏最致命的是内部在闹分歧,叶惊鸿和扶摇不论落入谁的手中,都会沦为人质,若是落入范遥和萧明昭的手中,还好说,若是落入那位范家积极主战,自立为王的范二爷手中,就不好了,那人一贯是心狠手辣。“我知你的忧心,你放心,有人已经赶去了庐阳郡,若是他都不能解决,你我去了也是白去。我们还在坐镇建康吧。”凤岐淡淡叹了一口气,看着庐阳郡的方向。唯有坐镇建康,将大权一点一点地揽在手里,才有谈判的资格。叶慎之目光微沉,不知想到了什么,点头,说道:“今日拜访,多谢凤大人这般坦诚相告,子墨今日便会称病在家,前往庐阳郡。建康的一切要麻烦凤大人了。”叶慎之起身告辞,有些不敢苟同凤岐的看法。凤岐点头,让东哥送叶慎之出去,靠在座椅上低低一叹。四年前,他也如这位叶大人一般,为了心中的执念可以勇敢地放弃了一些东西,如今才发现,这世间,不是放弃便能改变,手中无权只能任人宰割。他早已过了年少轻狂、鲜衣怒马的年纪,世事变迁教他如何站在高度看待问题,如何做才能真正的保护一个人。他要的是一世长安,从源头切断一切危机的一世长安。“公子,你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东哥见自家公子这些日子来不眠不休,按捺不住地提醒道。三年凉州苦寒的日子就让公子身子大不如前,一年前的深冬,公子在雪夜里呆坐一夜,大病了好些日子,要是再这般操劳,心神耗损,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凤岐点头,说道:“你将这封书信送往琅琊谢家,亲自交到谢青岚的手中。我等会就去休息,你莫挂念。”东哥有些忧心地看了眼不停咳嗽的凤岐,点头道:“东哥定会快马加鞭,速去速回,公子要注意休息,我会让李管家盯着的。”这一年多来,东哥跑了几次琅琊谢家,知晓事情的重要性,连忙起身前去琅琊郡。凤岐笑着摇了摇头,西决这个弟弟很是不羁,有些没大没小,时常管着他,这般性子似乎挺好的,就像阿摇。想到扶摇,凤岐眸光一暗,相思自古以来最是磨人,而如今他连相思都不能常有,阿摇,那个女子从此成为他心尖的一颗鲜红的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