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献策

武定二十四年的新春，因文帝病着，宫里各宫主子都过的比往日里低调，太后整日在佛堂念经，一概的宴席也都取消，太子殿下、十一皇子以及几位妃嫔娘娘轮流伺候着病着的文帝。这一日，昭阳殿内，十一皇子萧璧华淡淡地坐在帝王的床榻前，看着昏睡的文帝，一抬眼便看见了一直守在昭阳殿的那个陌生的九公主扶摇。刚用午膳，文帝吃了一些清淡的膳食后便喝了药睡去了，萧璧华微微眯眼，宫里人人心中都明白，这一回帝王是真的回天乏力了。御医们都避重就轻，却神色难掩惊慌，萧璧华微微一笑，这一天的到来也不知道是多少人日夜祈盼的。“阿九，你别忙了，坐下来陪我说说话。”萧璧华淡淡说道，狭长的凤眼微微挑起，双眼是少见的重眸，泛着些微的墨碧色，令人无法抗拒。九公主扶摇闻言一惊，这位殿下在帝宫是最为心狠的角色，她当暗人的这几年早就对这位了解甚深，此时见他这般和颜悦色要和自己聊天，不禁暗暗紧张了一下。若是那位公主，她该如何做？九公主淡淡地说道：“我还有些事情，不敢唠叨十一哥。”说完，也不理会萧璧华，径自让人取来文帝的药，在外殿亲手煎了起来。萧璧华闻言一笑，笑容微冷，萧明昭真是不知死活，就连这样的货色都敢派来替代阿摇，这暗人纵然扮的七八分像，先不理会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不说阿摇是否会为文帝煎药，这暗人以为说话冷淡些，性格孤僻些便是阿摇吗？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长得和阿摇相像的木偶，没有一丝阿摇的胸怀与大气，不说是他，就连凤岐等人稍微一看也能看出破绽来。只是这些日子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缄口，若是这暗人代替了阿摇应该要承担的命运，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萧璧华这些日子早已知晓扶摇深陷承德殿，想起始作俑者便是那位跟随阿摇三年之久的侍女小七，不禁心头泛出一丝的杀意。不管他是否承认，他也是知晓的，阿摇对那两个丫鬟比对他还要好，那丫鬟是活腻了。萧璧华似笑非笑地垂下双眼，抚摸着指间的绿扳指，站起身来，他原本就极为高，站在扶摇面前，扶摇只到他的耳际，这是这高度却是极佳的。萧璧华屏退了宫人，看着她，半是宠溺半是怜惜地说道：“阿摇，十一哥知晓你不愿意嫁给冯拓，你放心，十一哥会为你安排的，两月之后便是你大婚之日，那一日十一哥定然会为你安排。”这个暗人心中一惊，在萧璧华的迫人的张力下，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然后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有些惊慌之态。萧璧华淡笑地看着这位走出昭阳殿，唇角扬起一道讥诮的弧度，两月之后的大婚之日，他就给萧明昭一个准确的时间，这游戏怎么玩，什么时候玩，都得按他说的算。等了这些年，忍了这些年，也是时候了。萧璧华目光转向床榻上昏睡的文帝，唇角笑容渐冷，目光闪过一丝的深沉与冰冷的恨意来。当天夜里，萧璧华的这番话便传到了太子萧明昭的耳中。萧明昭召集了一些心腹幕僚，坐在承德殿的书房里议事时，暗人将消息传了回来。此时，萧明昭的心腹正分析当前的情形，忧心忡忡地说道：“太子殿下，这些日子来皇上的病情始终不见好，殿下要早作打算啊。重华宫里的那位如今要娶杜家小姐，明里暗里都在拉拢各家的势力。”萧明昭皱着眉头，淡淡地把玩着手中的一串海明珠，这是他刚寻来的珍品，十八颗大小一致光泽通透的海明珠串成了一串珠子，他原本是要送与阿九的，正巧被这些事务耽误了，天色一晚，便没去暖阁看望阿九。萧明昭淡淡地说道：“萧璧华拉拢了叶家，庐阳范氏在庐阳郡坐山观虎斗，一直半会势力渗透不进建康不足为惧。叶家这些年早已败落，只有几个小辈靠着父皇的荫庇撑着偌大的家业，看似殷实底子里基本都是虚的，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凤家，还有这建康城的兵力。”“凤家一直以来都是明哲保身，不参与夺储之争，属下等人未曾听说凤家有支持的对象，殿下，也许凤家并未支持十一皇子。”萧明昭手下一员大将开口说道。萧明昭环视着书房内，这些追随自己多年的心腹将士，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不，凤家已经支持了萧璧华。”这些人虽说跟随他多年，但是萧璧华的手段层出不穷，也许这些人中出了门就会将密会的事情说出去，既然如此，他还不亮出一些底牌来。萧璧华敢借着替身的嘴来告诉他，他将于二月后的大婚之日带阿九走，不让阿九嫁给那个莽夫，他也能借着这些人的口告诉萧璧华，他与凤家密谋的那些事情，他早已知晓。世人皆言，凤家在建康的风雨中置身事外，然而萧明昭却心中早已明白。从凤岐娶了萧琉璃，离开阿九后，萧明昭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这一年来终是得到了证实。凤家家主与永寿宫的那位密谋，全力助萧璧华夺位，就连当年他在围场冬狩一事也是永寿宫那个老太婆弄的鬼，老太婆这些年看似吃斋念佛，实则暗暗操控着一些势力，为萧璧华谋事，就连她的外侄女也能送进宫来，嫁与萧璧华，可见一斑。只是那老太婆也太偏心了，一样是孙子，他是长子，萧璧华不过是一个蛮夷的胡姬所生，她也这般掏心窝地栽培。萧明昭的心腹闻言大惊，急急问道：“殿下，此事是否属实？凤家乃是士族之首，这名号并非虚名，凤相的门生遍布朝野，凤家在百姓中声誉极好，若是他们站出来支持十一皇子，这对殿下是大大的不利啊。”萧明昭冷笑了一声，说道：“本殿乃是太子，名正言顺的太子，只要父皇承认本殿的身份，本殿就是未来的新帝，除非凤家想造反，今日找你们前来，是商议二月后十一皇子萧璧华的大婚之事。”萧明昭压低了声音，说道：“能娶杜家的小姐是好事，若是杜家小姐未进门就暴毙呢，那萧璧华娶的就不是福星而是灾祸。”论狠毒，这位太子殿下见惯了宫里的腥风血雨，丝毫不逊于人。心腹们对视一眼，狠狠地点头，出谋划策道：“只要杜家小姐死在了花轿内，十一皇子与杜家反目成仇，必能挫其锐气。”一名坐在最下手，始终不曾言语的幕僚，突然之间开口道：“就算杜家小姐死了，也不能损害十一皇子的筋骨，反倒激起了杜家的仇恨，虽然暂时断了十一皇子一些支持，但是于太子殿下也没有什么好处。”那人八字胡，一双小眼始终眯着，却闪着犀利的光芒。这位幕僚跟随萧明昭多年，一贯是沉默寡言的，但是出口必是狠招，一直深得萧明昭的器重。“李蒙，你有什么良策？”另一心腹问道，隐隐针对。李蒙猛然睁大本就不大的小眼，用手指沾起桌子上的茶水，写了两个字：逼宫。那两个字刺得萧明昭热血沸腾，逼宫。如今这形势，先下手为强，若是文帝突然驾崩，有人伺机把持了帝宫，武力镇压，那么就回天乏术。与其坐以待毙，等着文帝死后传遗诏，不如自己去动手，谋这大好江山。李蒙的计策是说到了萧明昭的心坎了。这一招在萧明昭的心中也不知翻来覆去想了多少回，却一直按兵未动。直到扶摇被困在承德殿，而他有得到了另一大家族的支持，他才隐隐下了狠心。二月后，阿九的大婚之日，既然萧璧华要救人，那么索性就让那一天来的更混乱些。萧明昭看着这一屋子的心腹，见他们窃窃私语，一言不发。“李蒙说的不错，殿下，两个月后十一皇子大婚，那一日是帝宫最为忙碌的一日，我们可以接着大婚的由头浑水摸鱼，实行大计。”一人说道。“不妥，两月时间的准备太仓促，这招实在凶险。”另一人摇头叹息道。萧明昭冷笑了一声，两月时间，他起码准备了几年的时间了，从第一次见到阿九开始，从凤岐回到建康开始，从萧璧华假意追随他开始，他便在积极的筹备着这一天的到来。哪里是两个月的时间，没有说出口是因为这些人中极有可能有萧璧华的耳目。只要文帝传位给他，文帝还能颐养天年，当个太平的太上皇。此事，他早已在谋划之中。如今时机总算是成熟了。萧明昭朝李蒙使了一个眼色，与这些心腹幕僚有说了一些，这才驱散了这些人。李蒙一直垂首，等着众人离开，这才低低地说道：“殿下是怀疑这些人中有十一皇子的人？”“我的人能打入萧璧华的势力核心，得知隐秘的事实，他的人可能混入我的身边。”萧明昭看了他一眼，笑道，“那件事情，由你亲自负责。”李蒙眼中闪过一丝的光芒，低低地说道：“属下遵命，殿下，谢公子已经在偏殿等候多时了。”萧明昭点了点头，微微大喜地说道：“好，你随我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