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结盟

萧明昭带着李蒙，匆匆赶到偏殿，此时夜色深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偏殿内，只燃烧着几盏宫灯，不知是何缘故，承德殿今夜被撤去了大量的灯火，整个宫殿显得一片昏暗。偏殿内，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简单的青衫，如同游学归来的学子，站在偏殿的窗户前，整个身子和灯火融为了一体，透出几分的出尘之色。萧明昭走进偏殿，吩咐李蒙将门关上，暗人们退避开来。“谢公子，让公子久等了。”萧明昭极其客气地走上前去，笑道，“本殿早就久仰公子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人如其名。”谢青岚原本这观察着摇曳的宫灯，看着那些火光忽明忽暗，似有体会，见萧明昭进来，回过头来微微笑道：“太子殿下过誉了，在下不过是乡野之人，担不起这虚名。”灯火映衬着那张丰朗神竣的面孔，有种淡淡的气度流转周身。谢家公子，那是士族中皆知的典范。十多年前，这琅琊郡谢家便隐隐封锁山门，韬光养晦，在富庶临海的琅琊郡蛰伏了起来，但是无人敢小看琅琊谢家。这谢家低调，是以，萧明昭能得到这位公子的帮助，这才有了底气对抗凤家。十多年前，四大家族中，凤家为首，谢家其后，只是这些年过去了，谢家成为了最神秘的士族大家，就连萧明昭也是无法猜度这谢家如今的底蕴到底有多少？谢青岚此人就是更加的低调，只有年少时的一个虚名在外，成年后便销声匿迹在士族公子中，谢青岚，琅琊郡谢家前家主一脉的嫡子，与凤岐齐名的世家公子，只是琅琊谢家这些年几乎不涉足建康，是以，萧明昭对于谢青岚也不是很了解，只隐隐得知这位谢家公子这些年不知为何一直游走在诸国，前段日子太后寿辰，这才代表谢家来了建康。往年里，都是太尉府的那位旁系公子谢小懒代替谢家来处理这建康的事务，今年，这谢家公子竟是亲自来了，萧明昭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这才派人与谢青岚接触了一下。“明人不说暗话，我就开门尖见山地说了，听闻谢公子这些年一直在追查一些事情，不知可有此事？”萧明昭开口道。谢青岚看着眼前这位传言中暴虐，冷血的太子殿下，传言却有夸大其词的地方，只一面之缘，谢青岚便知晓这位太子殿下或许暴虐，但是并非酒囊饭袋之徒。“不知太子殿下从哪里听来的闲言闲语，青岚生**玩闹，不过是受不了家族的束缚，这些年在外面游玩罢了。”谢青岚淡淡地说道，始终面带微笑。萧明昭喝了一口热茶，示意谢青岚坐下慢聊。“二十年前，你谢家家主出海，遭遇了海难，生死不知，你谢家也开始封闭家族，隐在琅琊郡，颇有归隐之意，谢公子这些年周游列国，不就是寻找你失踪、生死不明的父亲吗？”萧明昭淡淡笑道。谢青岚笑容不减分毫，看着这位太子殿下，点头说道：“没错，我始终不相信父亲已经过世，这些年才四处寻找，不知太子殿下想说什么？”萧明昭看着眼前这个青年清俊的面庞，和煦的笑容，想起当年死在地宫，始终微笑的男子，眼光微微阴沉，低低地说道：“我的人和公子说的很清楚，只要谢家答应为我出手一次，我便告知公子一些隐秘之事，这些事情，在帝宫并无几人知晓，也不会有人会告诉你们谢家。”谢青岚脸色微微凝重，为萧明昭出手一次，这条件看似简单，实则要付出的代价极大。若是这位太子殿下想要夺宫，谢家若是站在了太子的阵营里，那么，事情就不简单了。谢青岚淡淡说道：“我不能承诺你，太子殿下也知晓，如今谢家家主乃是我的大伯，我并非家主一脉，不能代替谢家做这个决定。”“你大伯继承家主之位，不过是谢公子常年在外周游的缘故，谢公子不肯承诺只是表明我说的隐秘，不能令公子心动。”萧明昭淡淡笑道，也不废话，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了上去。那是一张小画，画上只画着两只振翅欲飞的玉燕。谢青岚再见到画像后，指尖一颤，深呼吸，声音低沉了下来：“这画太子殿下是从何而来？”“我这人做事极为的公平，一物换一物，你帮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就把这玉燕给你，而且告诉你关于你父亲的事情。”萧明昭盯着谢青岚，在夜色里，一字一顿低低地说道。他的声音慢慢沉进暗色的灯火与夜间弥漫的寒气中。“你父亲，谢家家主当年并非死于海难，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建康，就在这座帝宫里。”萧明昭也不怕谢青岚不肯答应协助他，低沉地开口说道，“那一年我九岁，亲眼看着他受尽折磨，流进最后一滴血，笑着死去的，他临死的时候都是微笑的，不曾皱过一下眉头，谢公子难道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谢青岚猛然站起身来，看着萧明昭，脸色有些苍白，他几番压抑，终于平息了内心的震惊，沙哑地问道：“太子殿下，我不信此事。”萧明昭见他这样反应，只淡淡说道：“你谢家家主隐秘之事我不便过问，我只告诉你，当年父皇抓了一个男子进地宫，百般折磨，折磨了一年后那人才死去，我瞧着与谢公子长得有几分相像，便派人去追查了当年的谢家家主，才发现两人是同一人，此事，只怕你比我还清楚。”“是萧沛？”谢青岚的声音暗哑一片，压抑地说道。“除了文帝萧沛，无人有这个势力诛杀谢家家主。你助我夺帝位，我帮你报杀父之仇，不算亏。”萧明昭阴狠地说道。亏欠别人的总是要还的，他的父皇，这些年杀了这么多人，做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纵然是身死，那也是他的报应。谢青岚猛然将手按在了一侧的桌子上，手指微微用力，深沉地说道：“一个萧沛还不够，我要我父亲的尸骨，还有，这只***的主人。”萧明昭闻言，脸色终于变了。这一晚，他都是胸有成竹，占有绝对优势的一方，只要谢青岚在乎他父亲，他定然会答应自己的条件，只是，萧明昭此时才心惊，他到底是小看了这位琅琊谢家的公子。短短数息间，这人便能从丧父的悲痛中恢复冷静，还从几句话中，推敲出阿九的存在，这样的人也着实可怕了一些。“这玉燕的主人十几年前便死了。她是父皇的妃子，死在了冷宫。”萧明昭目光微微闪动，不动声色地说道。谢青岚努力地压抑着心中涌上来的悲伤，强硬地说道：“那我和太子殿下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说完便拂袖离开。萧明昭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太子萧明昭只认为拿捏住了谢青岚的软肋，却不知晓，早在谢青岚成年后，便从家族长辈的口中得知了自己父亲的死讯，谢家家主死前，曾传过讯息回谢家，只说他劫难将至，难逃一死，让谢家封闭大门，低调求生。谢家也正是因此，整个家族在丧失了家主之后，选择了隐忍，低调起来。谢青岚成年后便离家远游，这些年并非寻找父亲谢暮朗，而是寻找他的尸骨以及父亲遗愿中那个未出世便下落不明的孩子以及父亲最心爱的女人。谢青岚此次来建康便隐隐得知了一些事情，将目光锁在了建康的萧家，此时亲耳听萧明昭说出父亲乃是文帝萧沛所杀，这才隐隐悲痛，难怪这些年族中长辈不让谢家后人踏足建康，还将他的目光吸引到别处。他谢家如何能跟整个皇族对抗？只是此时帝宫处于微妙的状态中，这一次他断然不会放过文帝萧沛。谢青岚在看见玉燕的同时便瞬间明悟，当年父亲口中的那个女子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肯定是流落到了建康。这一切都明朗起来。若不是得知她们在建康，父亲怎么会到了建康，还命丧于此。定然是文帝萧沛霸占了他的姨娘，杀了他父亲。谢青岚想清楚这一切后，不禁大急，这儿说，谢家的骨肉也是流落在帝宫，生死不明。萧明昭见谢青岚看似随和，作风却这般的强硬，果决，如今走到这一步，他绝对不能任谢青岚离开，萧明昭狠狠地皱起了眉头，咬牙试探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玉燕的主人没有死？”谢青岚的步子一顿，没有回头，只是淡漠地说道：“太子殿下无需知道这点，只要太子殿下答应我之前提的要求，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替太子殿下出手一次。”文帝萧沛，谢家家主的尸骨，还有玉玦的主人。萧明昭内心盘算着，沉吟数秒钟后，狠狠地说道：“好，但是玉玦的主人是谁，必须等我登上帝位后才能告诉你，你放心，她很安全，这帝宫无人知晓她的身份。”谢青岚身子一颤，将涌上心头的激动与眼中的湿意压回去，只要她还活着就好。“好。太子殿下以后想找我，可拿着此物来建康城的天一阁。”谢青岚将手中的的信物丢给萧明昭，转身离开。“恭喜太子殿下，有谢家出手，此事定成。”始终站在角落里的幕僚李蒙低低地开口。萧明昭脸上闪过一丝的兴奋，不禁大笑起来。萧璧华这回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娶了个杜若，却不知阿九的身后乃是整个谢家。只是萧璧华那时候还小，又怎么会知道这些隐秘，也唯有他，深得文帝喜爱，从小养在身边，才目睹了当年的种种，有因必有果，这天下注定是他萧明昭的。萧明昭朗声大笑起来，夜色更加深浓，有霜冻结满大地，春天并未到来，一切还是处在寒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