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抉择

谢青岚和凤岐都松了一口气，为了安排这一次的相见，两人是大费周折，掩人耳目，暗中处决了不少了监视的暗人，若是扶摇没有来，那这一切就是无用功。扶摇走进西暖阁，取下帽子，淡淡说道：“我来晚了。”“不晚。”凤岐站起身来，微微沙哑地说道。“说吧，见我何事？”不同于凤岐的激动，扶摇只淡漠地问道，站在窗前，看着盛浓的夜色。“你的事情我都知晓了，阿摇，你放心，四月初八那一日我会带你走的。”凤岐见她这些日子消瘦了几分，喜悦之心被冲淡了几分。“你凭什么带我走？我又为何要跟你走？”扶摇冷笑了几声。四月初八正是她大婚的日子。谢青岚在一旁看得有些咂舌，他纵然知晓扶摇冷，却不知道她这般地绝情。那位年轻的凤大人显然是情根深种，冤孽啊。谢青岚想起他母亲最爱看的那些戏文，这活脱脱便是那戏里唱的段子啊。谢青岚见这两人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这才望了望天，走出暖阁，守在了外面。“你不该来的。”扶摇淡淡叹气，冷冷说道，“你早该知道，有些路一旦选择了便无法回头。你有父母高堂，妻儿兄弟，家族荣誉，你早已丧失了带我走的资格。”“如果我愿意抛弃这一切，你还愿意吗？”扶摇身子一颤，一股怒气陡然而生。“这些话你怎么说的出口，你本就不是这样的人。那是你自己选择的，你要背负的责任，你走，你能走到天涯海角，你能摆脱你良心的谴责吗？”凤岐手中的书被猛然拍下，面色有些晦涩地说道：“六年前，我忍过，我去了凉州，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辱，三年前我忍过，为了让你解除禁足，我去求琉璃去文帝面青求情，一年前我忍过，人人都逼迫我，我别无选择娶了我当做妹妹的人。阿摇，若是你，你是选择忍一辈子还是不忍？”她不会忍，她是萧扶摇，绝不会苟且而活。“发生的事情不能改变。”扶摇冷冷开口，他选择了背弃她，选择了萧琉璃，便没有回头路。“若是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能带你走，你还会认为我是以前的凤岐吗？”凤岐苦笑着，说道。扶摇闻言一愣，看着眼前的这个再在温润的士族公子，朝堂肱骨之臣。“你一直看错了我，我是个自私的人。”凤岐走上前来，狠狠地抓住她的双臂，压低声音，说道，“阿摇，我不是圣人，我也有自己的**和渴求，人性所有的弱点我都有。我从来就没有放弃你。”扶摇挣脱开来，看着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没有笑容，不再隐忍，不再掩饰自己的内心的悲伤、挫败与失落。她猛然转过身去，只觉双眼胀得厉害，酸酸涩涩，不能言语。她喜欢的一直都是这样真实的少年，不需考虑家族、考虑权势、相爱本就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可他自从凉州回来后便变了，变得面目全非。他变成了凤家的嫡子，而不是她的凤岐。只是为何如今才跟她说这些，在她放弃了这一切，才告诉她，这些年他一直没变，他一直在努力，只是这过程走的很艰辛，还伤害了别人。“如果终究要负一个人，那我决绝不会负你。”凤岐低沉地说道。他从一开始便选择了负萧琉璃，无论阿摇跟不跟他走，他都是必须带她走的，留下来，唯有死路一条。这场皇位之争，无论谁是赢家，阿摇都是输家。无论是萧明昭还是萧璧华都会囚禁她一辈子，将她困在在这座帝宫。他隐忍至今，甚至为了让那些人消除戒心，娶了萧琉璃，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建康最为黑暗混乱的时刻，带着阿摇离开，摆脱这一切。“我在南疆的小镇上购置了几处产业，那边地处偏僻，地形复杂，环境很好，很适合居住。你放心我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我知道这些年我的做法终是伤了你，你一时半会不会接受，可我会等下去。我会送你离开建康，一切等出了建康再说吧。”“告诉我，我若是不跟你走，我的下场是什么？”扶摇转身，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凤岐面色抑郁，低低地吐出四个字：“生不如死。”这帝宫，阿摇再待下去，不是沦为禁脔就是如同她娘亲那样孤苦一生，香消玉散。扶摇猛然按住冰冷的窗棂，看着外面的夜色，沉沉地咬牙说道：“我会在这里等你。”凤岐目光微动，闪过一丝的悲喜暗痛，他这一生总是要疯狂一回的，为了心中的执念不顾后果地疯狂一回，唯独这样，他才会感觉这人生充满了希望与不可预知的喜悦，而不是一潭死水。“阿摇，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凤岐低低地承诺着，克制自己，握住她消瘦的双手，沙哑地说道。说完，这位年轻的凤大人毅然转身离开，投入了深浓的夜色中。扶摇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只觉心中伤痛，滴下一滴泪来。这是她第一次骗他，她不会跟他走，她的人生已然是这样，她不能让凤岐为了他背负着不忠不孝之名。他的舞台是在建康，而不是荒野的小镇。萧明昭和萧璧华是何等奸诈之徒，凤岐带她离开，那两人无论谁做了帝王，都不会放过凤家。扶摇仰起头，眨着眼睛，带上黑色的帽子，将面容隐在黑暗之中。谢青岚从屋外走进来，拦住她的去处，严肃地说道：“在下一直没有问姑娘尊姓大名，不知可否告知？”扶摇未抬头，只淡漠地说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我是文帝的第九个女儿。”谢青岚的双眼猛然暗深一片，失口说道：“萧明昭是你哥哥？那你们？”扶摇冷笑一声，说道：“我以为公子走南闯北见识不凡，历朝历代宫闱这样的事情还少吗？”扶摇裹紧身上的披风，走回东暖阁。“你们倒真是有趣的人，两人相约私奔就不怕我说出去吗？”谢青岚压低声音，说道。扶摇没有回头，直接离开。她原本就没有打算跟随凤岐走，自然不怕他说出去。谢青岚目送着这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突然之间低笑起来，哪里有刚才的阴沉之色，没有想到，居然没有唬住那个丫头。谢青岚目光深邃起来，他确实不会说出去，他在这建康就犹如一个看客，如非有必要，他不会插手这里的事情。何况这帝都风云变幻，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谢家，也不知多少人在暗处窥探着他，他又怎么会为了不相干的任和事卷进这些纷争里去。没有想到，这大魏宫闱竟然出了这样黑暗的事情，难怪那位九公主是这般的冷漠。谢青岚淡淡惋惜，世事无常不可猜度，大约便是如此。然而凤岐在谢青岚的帮助下和扶摇相见的时候，重华宫里，萧璧华面色冰冷地看着外面的夜色，一动不动。曙光从东方的天空亮起，暗人回来禀告，凤大人已经离开了承德殿。萧璧华将手中一直摩挲的玉石狠狠砸向了地面，摔得粉碎。萧璧华猛然闭眼，将满腹的怒气咽了下去，这些年了他还不死心，那么也就别怪他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