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整整一日,傍晚时分依旧没有停歇,只是转为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整个帝宫在雨水的冲刷下焕然一新,唯有青石地板上透出春寒的湿气和潮意来。萧璧华撑着白色的玉骨伞,冒雨走进关押太子所在的昭阳殿偏殿。昭阳殿的偏殿不少,大多是空置的,早些日子扶摇来时便住了一处,此时太子萧明昭也就近被囚禁在邻近的偏殿。吩咐宫人将酒菜都放下,萧璧华屏退了左右宫人,只剩下他和萧明昭两人坐在偏殿内。被囚禁在昭阳殿的偏殿,萧明昭神色看不出一丝的落魄和沮丧,反倒是精神饱满。“你来做什么?”萧明昭冷声说道。他们走到今日,大家早已撕破了脸皮,为了帝位反目成仇。萧璧华淡笑,看着萧明昭却无一丝的怨恨,只淡淡地将酒倒出来,递给萧明昭,说道:“我时常想起跟随太子殿下玩乐的那几年,那时候四哥还在,风头正劲,大家都在猜测这天下若不是太子殿下得到,那就是四哥有这个福气登上帝位了。这几年走来,四哥死了,太子殿下被囚禁,世事变化总是这样无常。”萧明昭冷笑道:“你不提,我都忘了萧清隽那个蠢货,他最失败之处是没有看出你这条毒蛇,居然敢跟你结盟,暗算我,真是自寻死路。十一,你如今难免高兴的太早了。”萧璧华淡笑,神色沉静,不徐不慢地说道:“今日我前来,不谈政事,只是叙旧,这些年,一步一步爬到顶端也是很寂寞的事情。”萧明昭见萧璧华一副胸有成竹,大权在握的模样,不禁恨得有些牙痒。鹿死谁手如今还未知,等父皇醒来,这事又岂是他能一手遮天。如今就让萧璧华得意去,来日方长。萧明昭冷笑道:“也真是难为你了,你娘乃是蛮夷之地进贡给父皇的礼物,你一个血统不纯的皇子走到今天确实不容易,你若是做了皇帝,那我大魏一半江山就落入了蛮夷之地,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萧璧华面不改色,但笑不语,只瞧着萧明昭,若有所思地说道:“一个人的出身不能改变,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就如同你和阿九,隔着世仇,一辈子也不能在一起。”萧明昭脸色大变,怒道:“你想说什么?”“我只是有些惊讶,太子殿下这般暴虐无常之人,居然喜欢阿九,你喜欢的是阿九还是莲泽宫里的那个女人?”萧璧华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的异光,“我记得那个时候太子殿下还小,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居然会对那个女子念念不忘。”萧明昭勃然大怒,站起身来,袖摆散落桌子上的酒壶,碎落一地。他指着面前浅笑的萧璧华,指尖发白,怒道:“你胡说什么,谁告诉你的,你说——”酒洒落出来,溅到萧璧华的身上,萧璧华起身甩了甩衣服上沾着的酒气,淡笑道:“我说的不对吗?”萧璧华的笑容变冷,淡漠地说道:“这事我也是才知道,你不就是看了那幅画才想要得到阿九,那幅画画的根本不是阿九,而是她的娘亲洛秋水。”所以当年萧清隽鸠杀一事,文帝看了画后,看了阿九,才想杀她。文帝一生陷在洛秋水的悲剧里,见萧明昭爱上阿九,他疼爱萧明昭,不惜想杀阿九来避免他的儿子步他的后尘。只可惜晚了。萧明昭脸色阴暗未定,扣在桌子上的手不住地颤抖,他年少时就喜欢那个躺在父皇身下的女人,爱她的绝色和惨烈,那是他第一次爱人,这样阴暗不为人知的事实被人揭发开来,萧明昭只觉得一阵昏眩。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便被文帝和洛秋水之间的种种刺激得性情产生了阴暗的一面。后来洛秋水自毁容颜,成为了人见可怖的女人,文帝只觉内心最美好的一切被摧毁,拒绝看洛秋水,而他亦然。他无法忍受曾经那样美丽的女子带着满腹的仇恨变身为厉鬼,他仓皇逃避着这一切。直到阿九的出现,他才开始作茧自缚,当年洛秋水在他心中播下了一颗爱的种子,遇见阿九,这种子才发芽茁壮成长,他才不能自己。“不论你喜欢的是当年的洛秋水,还是现在的阿九,太子殿下放心,十一会代殿下照顾阿九。若是阿九知道你喜欢她的娘亲,你觉得她是恨你多一些还是恶心多一些。”萧璧华冷笑着。萧明昭脸色阴暗一片,露出狰狞之色来。萧明昭猛然甩袖,不怒反笑,居高临下地看着萧璧华,大笑道:“萧璧华,我知道你也想要得到阿九,可她注定是我的女人。十一弟,阿九在我承德殿的时候,你的暗人没有告诉你,我跟她是怎样欢好的吗?那天夜里,她就躺在我的身下,浑身颤抖再无以往的冷漠和桀骜,我此生从未这样快活过,就算你今日用计囚禁我又如何,我是她第一个男人,她一辈子都会记住我。她爱的是凤岐,可夺她身子的人是我,萧璧华,你什么也得不到。在阿九那里,你就是一个失败者。”萧明昭疯狂大笑起来。萧璧华脸色僵硬,右手狠狠打落手边的那壶酒,玉碎一地,转身拂袖而去。他走的冷冽,衣袖划破半空,散发着森冷的气息。宫人们见十一皇子突然出了偏殿,而太子殿下在里面疯狂大笑,一时有些懵,连忙撑伞。可萧璧华哪里顾得上这细雨,拂袖走进雨中,竟不管不顾地奔向蘅梧宫的方向。此时已是深夜,宫里的宫灯在风雨中明暗不定,有好些个宫灯都熄灭了,跟在后面的宫人连忙跟上,脚一滑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起身来看,这黑夜里哪里还看的见十一皇子的身影。风疏雨骤,蘅梧宫里,摇曳的宫灯在雨水的拍打下忽明忽暗。扶摇提着宫灯走上海棠树下,几盏宫灯被风吹落在地,燃烧起来,很快被雨水浇灭。海棠花落了一地,伴着淡淡的暗香。大风吹起她的裙角,雨水沾湿鞋履,扶摇转过海棠树,进了小亭,将手上的宫灯放在一边。小亭内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亭子角落的小榻是她那些年醉酒时,清鸾怕她睡在地上,特意搬来的,一放便是六年。她坐在小榻上,靠着后面被雨水打湿的柱子,仰望着亭外的天空。她这些日子来每夜都失眠,闭上眼睛便想起那些过往的事情,疲倦时便沉睡,而片刻之后又从梦中惊醒过来。这样反复睡眠反复惊醒让她万分的疲倦。扶摇索性冒雨走到小亭内,看着夜间海棠花落,雨打小亭的模样。春天,这是第六个春天了。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她低低一叹,任雨水从亭外打入,落在她仰起来的面容上。萧璧华从昭阳殿一路直奔过来,推开蘅梧宫的大门,朝着暗处的暗人冷声喝道:“退下——”暗人们全都退避三舍,一时之间整个蘅梧宫一片宁静,再无一个暗人。一路冒雨而来,雨水打湿了他的面容长发,萧璧华的眼中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带着一丝锥心的暗痛直奔到了蘅梧宫。萧明昭说的没错,他在阿摇这里一直都是个失败者。阿摇宁可爱凤岐,也不会爱他。这些年,他每次痛苦难当,每次孤独寂寞时,他都会悄悄地来看她,看着她一个人孤独生活,看着她对着凤岐微笑,那时他便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会夺回属于他的一切,包括这个只会对她冷漠的少女。这些年,他走的这样辛苦,拉拢士族、依靠皇祖母、隐忍凤家那小子甚至答应娶他不爱的女人,可是他得到了什么,阿摇从来就没有对他微笑过,她居然和萧明昭做出了那样不堪的事情。萧璧华痛的指尖都在颤抖,他冲进院子,看着小亭内燃烧的宫灯,还有坐在庭内闭目微笑的萧扶摇。她想起了什么这么开心,是凤岐还是萧明昭?萧璧华大步跨进小亭内,一脸阴沉地看着萧扶摇嘴角边的笑容慢慢僵硬,看着她睁开弯弯的眼睛,极淡极冷地说道:“十一哥怎么来了?”萧璧华伸手狠狠地按住她纤细的肩膀,压抑地深沉地发抖地说道:“阿摇,这些年是我对你太好了吗?”他看着她的面容一点一点地苍白下去,开始挣扎,一股暴虐之气从心底涌上来,萧璧华扣紧她的头,将她拽向自己,狠狠咬上她的脖子,咬得用力,有血腥在口中弥漫。他听到她的挣扎声,说不要,他听到她的痛苦的抽吸声,可是他如何能放手?萧璧华制住她不断挣扎的双手,湿热霸道不容反抗的吻从脖间一路向上,攫住她冰冷还带着海棠花香气息的薄唇,抵死吮吸。雨越下越大,夹杂着电闪雷鸣,雷声淹没了她的挣扎声。舌头被她咬的血流不止,可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慰,这伤口是阿摇给他的,痛,可这样极致的快感和痛楚都能让他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从哪一年开始,他便是不断地幻想着这一刻,是他弱冠之年,还是阿摇禁足那年,还是她跟着凤岐手牵手走过雪地那一年?年复一年的压抑与渴望如同出匣的猛虎,让他不顾一切开始撕扯她薄薄的春裳。直到他们都快窒息的时候,他才放开她,转而沿着锁骨一路挥军南下。有闪电划过天际,扶摇厉声喝道:“你敢碰我?”两人在挣扎中滚落在地,他狠狠地将她压在冰凉的地上,从一片温香软玉中抬起头来,带着掠夺的气息深沉笑道:“阿摇,他们要的一直是帝位,可我不仅要帝位还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