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染红了昭阳宫的宫殿,文帝萧沛看着眼前漫天的血和尸体,感觉一阵昏眩。他半生戎马,手上更是沾满了鲜血,只是到了晚年,突然之间觉得血是这样令人作呕的东西,粘稠的一旦沾上了就再也洗不尽。“皇上,这里太危险了,皇上还是先躲避一下吧。”李公公在一旁惊惧地劝道。宫里死人,仗杀人是常见的事情,只是李公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鲜血和尸体,这种两军厮杀犹如战场所散发出滔天的煞气是和仗杀几个人是完全不同的。文帝强自支撑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带兵造反,要杀他,还有比这个更令人心痛的吗?这天下总有一天是他的,他为什么就这样等不及?文帝如同瞬间苍老了十岁,骨子里都透出了一丝腐朽的味道。“殿下,摘星楼遭遇了袭击,九公主坠楼而亡——”“殿下,退吧——”众人保护之中的萧明昭突然脸色铁青一片,发疯一般冲向出声的士兵,吼道:“你说什么?”心腹李蒙看着这个陌生的士兵,心里一咯噔,拔剑就砍了他的脑袋。这个惑乱军心的东西,死不足惜。“李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殿下,那是敌人的诡计。”李蒙慌了神,大叫道,“殿下,退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萧明昭双眼赤红地一拳捶向他,拔剑冲向了远处扣手而立的萧璧华。“殿下,退吧。”几名死忠心腹死死地抱住他,吼道,“咱们退守城外,围城,等待其他各路人马到齐再逼宫。”萧明昭疯狂大笑起来,挥剑朝着萧璧华吼道:“是你害死了阿九,你这个没有心肝的东西,是你——”萧璧华看着人群里浴血奋战、状若癫狂的萧明昭,因他的话语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似乎破碎了起来。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色阴冷如寒冰。他想伸手,招来心腹,问问那里的情况,可是手指连一丝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麻木地说道:“太子残暴不仁,意图犯上作乱,尔等诛杀太子者记大功。”“殿下,第二阶段计划启动了。”庄羽急急奔来,说道,“西华门被封,我们的人马到位了,摘星楼被偷袭,萧明昭心绪大乱,此时正是内外合攻的最好时机。”萧璧华点头,他部下了三道封锁,宫内、宫外和建康城外都有他的部属,萧明昭今日走不出这帝宫了。“不要杀了他,我要让文帝亲手诛杀他。”萧璧华的眼中泛出骇人的仇恨来。父亲亲手诛杀儿子,这该是多么令人心痛的事情?庄羽心惊得退下。帝宫的天空整夜整夜地被燃烧得通红一片。武定二十四年暮春,太子犯上作乱,被逼无路可走下被抓,文帝下旨斩杀于昭阳宫,一应的叛军首领全被十一皇子下令铁血杀戮。十一皇子大婚的第二日,大雨。雨水浇灭了燃烧的寿康宫,剩下一片残垣断壁,就如同这饱受摧残的大魏朝。整个帝宫经历这一场浩劫之后,异常的平静。昭阳殿里,文帝苟延残喘地躺在病榻上,老来病重,最疼爱的儿子谋逆,文帝在昨夜下旨斩杀萧明昭的那一刻整个人心神就有些涣散了。萧璧华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帝宫的后续事情后,踏进昭阳殿,看着脸上无一丝生气的文帝萧沛,淡淡说道:“父皇大限将至,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萧沛看着眼前这个从小长得就最为出色的儿子,心里有些悲哀,昭儿犯下了那样的大错,眼前这个儿子怎么可能逃脱的了干系。可他还是下旨,杀了萧明昭。谋逆,这是大忌。好在他还有儿子,虽然不是最得他的欢心,但是够狠够毒,适合做帝王。“你将他的尸首好好安葬了吗?”文帝萧沛从病榻上挣扎着爬起来,身子却无力地滑了下去。“萧明昭谋逆,儿臣已经下旨弃于乱葬岗,承德殿内所有人皆连坐。此时,应该都死绝了。”萧璧华淡淡说道,“父皇放心,其他叛乱的首领儿臣也都赐死,这大魏朝稳住了。”“你果真够狠。”文帝萧沛闻言大笑起来,厉声说道,“下一步,你就该要朕写遗诏,逼死朕了?”“遗诏儿臣已经准备好了,玉玺也盖上了,只等着父皇殡天了。”萧璧华看着眼前悲愤的文帝,冷冷说道,“要说狠,儿臣怎么狠得过父皇。虎符是儿臣给的,鲁将军是儿臣的人,凤家也是支持儿臣的,四哥是儿臣杀的,庐阳范氏也是被逼反的,当然儿臣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逼反太子殿下,但是最后下旨诛杀的却是父皇您,这么说来,父皇比我狠毒多了。”“你,你,好狠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文帝紧紧地攥住手边的被子,艰难地开口道。“为什么?”萧璧华冷笑,低下面容,看着他愤怒的近乎青白的脸,恨恨地说道,“这些年我认贼作父,自然是为了今天,为了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诛杀儿子的感觉不错吧,比勒死自己的皇兄,不知道哪种感觉更好些?”“你,你——”文帝萧沛的瞳孔猛然间睁大,如同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颤抖地叫道,“你是谁?”“他是我的孙儿,我萧家血统最纯正的皇孙。”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来,窦太后在景棠姑姑的搀扶下,走进昭阳殿,目光炯炯地说道。“皇祖母。”萧璧华连忙上前来扶她。窦太后看着病榻上脸色死灰,动弹不得的文帝,冷笑道:“哀家终于等到了这一日。萧沛,你这个谋害兄弟的孽障,当年,你杀演儿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还有今日吧。”“母后——”文帝艰难地喊道,伸出手想要抓住窦太后的衣袖。窦太后冷冷喝道:“别叫哀家,哀家怕脏了这两个字,哀家从始至终只有演儿一个儿子,你这样丧心病狂的人,哀家没那个福气当你母后。”文帝看着萧璧华,指着他,吐出一口血,叫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是萧演的儿子。”“为什么不可能。当年你谋算演儿,又在怀胎八月的倾夏身上下毒,夏儿因产子身亡,你以为夏儿生下来的是死胎吗?哀家早就派人将十一换到了哀家的永寿宫,然后替换了你和月妃儿子。”窦太后一五一十地道出当年的那桩秘史,“你真正的儿子早就死了,哀家等了二十多年,终于替演儿报了仇。”正因为萧璧华乃是当年康帝的遗腹子,窦太后才从小偏爱,不惜一切为他培养势力,是以一向置身事外的凤家也暗中支持萧璧华登基。这大魏朝的皇位被一个亲王篡位了二十多年,凤家乃是士族之首自然要拨乱反正,支持康帝之子夺位。“最毒不过妇人心。”文帝大笑起来,看着眼前的窦太后和逼迫自己杀亲生儿子的侄子,萧演那样温润的人居然有这样狠毒的娘和儿子,这是他的报应吗?文帝萧沛疯癫地大笑起来,他这一生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沾满鲜血,早就预想到了今日。“十一,你过来。”文帝目光闪过一丝的疯狂,他有气无力地说道。萧璧华面色微冷,凑近他的身边,只见他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袖,张着嘴巴,嘶哑地说道:“朕知道,你恨朕,朕杀了你父皇,毒杀了你母妃,可是你该更恨朕的,朕在阿九身上下了一模一样的毒,朕知道你喜欢阿容的那个孩子。”文帝疯狂地大笑起来,万分狠毒。萧璧华的脸色猛然间阴沉一片,手背青筋毕露,狠狠地抓住文帝萧沛的衣服,看着他声嘶力竭地大笑,突然间身子一阵**,瞳孔突出,重重地倒在床榻上,睁眼而亡。萧璧华冷冷地松开他的衣服,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荒**一生的帝王晚年悲惨而死。窦太后看着文帝萧沛,淡淡地叹息道:“景棠,扶哀家回去,起风了,哀家该回去念经了。”景棠姑姑低低地应道:“是,太后。”武定二十四年,是个多事之秋。暮春时节,太子利用巫蛊之术毒害文帝萧沛,被识破诡计后叛逃出宫,利用虎符调兵遣将逼宫,同年暮春,太子兵败,被诛杀于昭阳宫前。文帝遭此一事,大怒,在太子被诛杀的第二日,壮年之时病逝于昭阳殿,着十一皇子萧璧华继承皇位。十一皇子萧璧华继承皇位,改年号长安,寓意大魏永世长安,史称长安帝。长安帝登基后,在朝中进行了一番大的清洗,一些太子党羽都被肃清出去,满朝文武对这位一登基便血腥镇压的新帝都心生畏惧起来。长安帝登基后,推行新政,重用凤家,凤相告老还乡,闲赋在家,其子凤岐在朝中被封为丞相,深得新帝的器重,凤家势力更甚从前。新政涉及诸多方面,其中更是提到释放年满五年以上的宫人,另选新人入宫。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位新帝登基初期不仅另选权臣,更是连宫里的老人都换掉了,大魏长安帝登基后,大魏呈现一种欣欣向荣之景。后有史官记录武定二十四年那场黑暗的宫闱动乱后,其中用寥寥数语记叙道:太子逼宫之日是大魏史上最喜庆也是血腥的日子,寿康宫被大火烧尽,十一皇子纳妃,而同一日大婚的九公主扶摇则因夫婿被太子斩杀,跃下帝宫的摘星楼,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