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元年,长安帝秘密南巡。帝对外宣称前去北行宫避暑,宫里事务交由昔日的十三皇子今日的武广王萧宝眷以及凤相等人处理,实则帝在盛夏带着人马秘密南巡,直奔庐阳郡。然而知晓内情的人却寥寥无几。萧璧华的人马扮作了普通的商旅低调地前往庐阳郡,一路上不徐不慢,一边游玩一边考察民情。扶摇此次出行扮作的是萧璧华的侍女,是以和萧璧华同坐一辆马车,两人要朝夕相处,这点让她很是不适应。好在萧璧华的性子一贯是深沉内敛的,每日处理快马加鞭送来的紧急奏折,以及出去视察,独处时也没有表现出咄咄逼人的一面。两人都掩饰了内心的暗涌与一切的情绪,算是相安无事。扶摇虽然坐的是马车,但是车内空间极大,摆放着小榻,几子等物,四匹青葱玉狮马拉车拉的极稳,加上马车本身的坚固构造,行走中几乎无大的晃动,很是平稳。由于天气热,一行人尽量避开了白天赶路,走的都是僻静的小道,夜里走了几日便在渡口改换水路,沿着江水南下。南方多水且富庶。他们是在夜间登上船的,连同马车在内整个商队都消失在江面上。萧璧华行事很是谨慎,此次出行,所带的人数有限,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萧璧华都有意抹去他们留下的痕迹。扶摇对于这一切不是很在意,因为从未坐过船的她,晕船了,吐得厉害。萧璧华见她呕吐的脸色都苍白起来,脸色有些难看,让船停靠在下一个郡县,暂作休息。此次出行,并未带御医同行,唯有跟随而来的庄羽医术甚好。萧璧华思索良久,才让庄羽前去为她诊脉。晕船并非是大事,他想知道的是一瞬芳华有没有恶化的迹象。若不是因为一瞬芳华的毒,只怕萧璧华也绝然不会让庄羽接触到扶摇。庄羽与凤岐乃是同门师兄弟,难保私下没有什么来往。扶摇晕船,萧璧华特意派人去买了一个十几岁的小丫鬟来照顾她。那丫鬟笨手笨脚的,也只能干些端茶倒水的活儿。“阿九姑娘无大碍,只是身体较弱,受不了这水路的晃悠。”庄羽隔着帘帐为她把脉,转身对着萧璧华说道。“可有药物能抑制她的晕船症状?”萧璧华握着她的手,见她神情萎靡,心下焦虑起来。庄羽点头道:“主上莫担心,有几味药草药性温和,可缓解阿九姑娘的症状。属下这就前去备药。”萧璧华点头,又细细地交代了几句,让扶摇好生休息,然后才和庄羽走出阿九的房间。“可有眉目?”萧璧华站在甲板上,看着滔滔的江水,双手倒扣,沉沉地问道。大风从江面吹来,吹起萧璧华身上的墨黑色锦袍。庄羽稍微垂眼,低低地说道:“属下原先用的药物只怕不久就要失效了。废太子萧明昭逼宫的那一日,她原本就大受刺激,体内的一瞬芳华有了开花的迹象,纵然主上耗尽了珍稀药草也只能暂时压制,如今晕船事件不过是个开端,姑娘的身体大不如前。”庄羽细细说来,每说一句萧璧华的脸色便阴沉了一分。“没有其他的办法?”萧璧华压低嗓音,一字一顿地问道。“如今之计,唯有前往南疆,寻找破解之法。”庄羽沉声说道,没有说的是,南疆幅员辽阔,局势颇为复杂,破解一瞬芳华的几率甚小,只是这话若是说出来,以萧璧华的性子只怕即刻便会拟定计划踏平南疆,如此劳民伤财之事实不属于明君所为。这位跟随长安帝步步高升的庄先生私心里认为,一瞬芳华之毒若是毒发,那位九公主真的死在帝宫,倒也是一件好事。萧璧华紧紧攥住指尖,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朕就派你前往南疆,若是寻不到破解之法,你就无需再回来了。”萧璧华冷声说道。庄羽浑身一颤,目光幽深,低低地应道:“属下为阿九姑娘备好药草就前往南疆,主上保重。”萧璧华摆了摆手,让庄羽退下,独自一人站在甲板上看着江水拍打着两岸的岸滩。当年冬狩一事,庄羽想借祖母的手一箭双雕除去阿九和萧明昭,阿九险些蒙难,那时,他便看出了这位幕僚的心思,隐忍到今日,没有杀他,不过是不愿毁掉这样的人才,无论是医术还是行军布阵,庄羽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派他去南疆一事只是一个警告和惩戒,若是此人意欲对阿九不利,他定然斩杀他于剑下。一瞬芳华之毒依靠庄羽一人实在不妥,看来他要另寻途径,帮阿九压制此毒,直到寻到破解之法。天地有序,阴阳各半,相生必有相克之法,既是毒便有药,他就不信一瞬芳华当真是无药可解。萧璧华狠狠地咬牙,眉眼深得能滴出墨来。庄羽退下后,避人耳目,在阿九的房前扣了三响。庄羽进了房间,只见阿九靠在床榻之上,手捧着一卷书籍闲适地看着,见他进来,脸色一冷,说道:“庄先生倒是自觉,不请自入。”庄羽将手中备好的药草放在桌子上,淡淡说道:“阿九姑娘不是一直在等在下吗?姑娘的身子虽然弱,但是也不至于弱到这种程度。”扶摇的晕船之症并非严重,而她如今身子不适,只怕还是一瞬芳华的缘故。庄羽稍一思索,便知晓她定然没有吃他为她调制的药。一瞬芳华最忌讳的便是大悲大喜,情绪的剧烈波动会使得蛊虫吸收大量的生机,缩短毒发的时间。九公主聪明至极,定然察觉了身体的不适,暗中停药来达到见他的目的。没有想到,她居然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不知道阿九姑娘见在下所为何事?”庄羽也不废话,直接问道。扶摇起身,淡淡笑道道:“先生真是通透的人,阿九也不废话了。当年冬狩一事,先生为了除掉萧明昭,暗害于我,不知道先生可还记得。”“当然今日我找先生来不是为了翻那些陈年旧账,我只希望先生能将当日逼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此后你我便互不相欠。”庄羽眉头一皱,沉思了几分,当年冬狩确实是他出的手,不管怎么说,他亏欠了她几分。只是他在当日便有了觉悟,一直将扶摇当做心腹大患,是以今日扶摇这般说来,庄羽并没有动容。如果扶摇一直待在萧璧华的身边,影响萧璧华的气运,那么他们便是死敌。庄羽看着眼前这个被偷梁换柱,以宫女身份活下来的九公主,说道:“不知道阿九姑娘想知道哪方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