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员外心生佩服,说道:“那大夫人李氏来自南陵郡,庐阳郡欲与南陵郡交好结盟,不分彼此,属于外来势力。范遥的两个妾室,一个是范二爷的远房亲戚,一个是老太君的娘家的小小姐。这四个妻妾却是代表了不同的势力,主上好生锐利。”这妻妾之争同时也是范家内部几大势力之争。萧璧华目光中闪过一丝的光亮,这桩事情若是弄得好会直接引发范家的内乱,这事他要好好思量一番。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范家内部的矛盾由来已久,是时候爆发出来了。“主上一路定然辛苦,属下已经安排妥当,请主上稍作休息”徐员外见面前的两位主子都沉默不语,立马说道,“属下就不打扰主上休息了。”萧璧华点头,这一路确实辛苦。徐员外立马带着萧璧华和扶摇前去沐浴休息。扶摇这一路行来很是疲倦,此时又听闻了叶惊鸿的事情,暂时没有主意,只得先去沐浴修整,调整好状态,再做打算。既然来了这庐阳郡,那么,范家她必然要去,去见见叶惊鸿。扶摇屏退了前来服侍的丫鬟,沐浴更衣,开着窗户,坐在窗前,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有风从窗户外吹进来,水从发梢滴下,沾湿她的面容,素色的衣裳上也晕染出一些湿漉漉的印迹来。她沉默地擦拭着头发,萧璧华换了一件赭红色锦袍,走进来看见她临窗的身影,一言不发,接过她手中的锦布,修长的指尖穿过她青黛色的发丝,替她擦拭着滴水的长发。扶摇身子微微一震,想将自己的长发抽回来,但是想到叶惊鸿的事情,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动作。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南巡这一路行来,萧璧华变得不像是萧璧华,而她也有些迷茫,不知道如何与这位十一哥相处。她从小性子便有些孤僻清冷,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也不知道如何与旁人相处,是以萧璧华这般亲近地与她相处,她倒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反应。她一直便是寂寞的孩子,当年凤岐温暖了她的心,纵然后来发生这么多的事情,那人背叛她,导致她今日的种种困境,但是扶摇私心里却是无法恨他。她也并非是无坚不摧的人,她的弱点便是旁人对她好,如今萧璧华这般对她,她内心如做天人之争,一方面是以往的宫闱争斗、身世家仇的冷,一方面是点点滴滴细心呵护的暖。“你的头发很长,偏偏从来都不挽成发髻,就这样垂散开来,时常会垂到地上。”萧璧华淡淡说道,手中的动作越发的轻柔。他从来没有为女人擦过头发,此时做来便是这般的自然,那些柔软的发丝轻轻地**着他的心,荡起丝丝的涟漪来。早几年看见阿摇时,她便总是这般慵懒,从来都是不打理长发的,只简单用一块丝帕拢在一处,或醉酒或小憩或绘画,那发丝就如同瀑布一般垂到地上,打着圈儿,很是逶迤生姿。他每每看到这样的阿摇,便总是心生冲动,想知道那发丝绕在手心的滋味,原来是这般的柔软,让人的心能融化成漫漫的春水。扶摇被萧璧华低沉带着些微沙哑的声音触动,一时之间无法对这位冷言冷语,只淡淡地说道:“我不太会打理,便一直偷懒这样了。”话一说完,她的脸色微微有些变,这般平淡的话语,这样的氛围,就如同情人间的私语,一种安宁亲昵的感觉萦绕在他们心头。这样陌生的萧扶摇让她有了一丝的恐慌感,她不知道是得知了身世家仇的事情还是萧璧华一直如此柔软对待,让她在无形中时刻改变着对萧璧华的态度,她不知道是自己在刻意因家仇迎合这位长安帝,还是被他潜移默化影响了,无论是哪一种,对她而言都是有危险的。萧璧华低低一笑,异常低沉嗓音从头顶上传来,说道:“无妨,我以后会帮你打理,你无需操心这些。”说话间他已将她的长发擦拭得半干,他第一次做来,却硬是沉着性子做的不徐不慢,毫不生涩。这位的性子是凡事要做到最好,纵然是这点小事也是不愿意因生涩惹来质疑。扶摇沉默不语,萧璧华字里行间都显示了独占性与控制性,他一点一点地告诉她,他的心思,让她毫无退路。扶摇抬起头,看着他这几年来越发显得冷峻的面容,昔日俊美的萧璧华因成为帝王后,帝王威严总会让人忽视他面容的俊美,只看到那透心凉的冷漠与威压的气场。就是这人十多年来对她恶意相逼,不闻不问,突然之间告诉她,他要她。她心惶惶,只因她亲眼目睹了眼前这个男人如何诛杀手足,步步鲜血踏上帝位,他是以血换来这天下权势而非顺位继承。她毫不怀疑,他的强大与冷酷会用在她的身上。要臣服吗?可如何臣服?扶摇垂下眼来,她突然间醒悟,她陷入了萧璧华一早就设好的牢笼。“在想什么?”萧璧华见她莫名地看着他,不言语,心被她看的有些忐忑,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他总是多疑的,想要知道她的所有思绪与想法,如此他才能处在绝对的优势上,牢牢将她握在手心。这位长安帝从小只知道争夺控制,以为爱情也是如此。扶摇将心头的千思万绪都压下去,无视她与萧璧华这样不清不楚的状况,说道:“我要去范家。”这句话一出,两人之间那种莫名的暧昧的氛围顿时弥散,萧璧华目光透出一丝冷意来,声音却轻柔地笑道:“我陪你去。”扶摇心中一动,她说这话的目的就是凭仗萧璧华目前对她的心思,借助他的力量去范家。只要萧璧华愿意陪她去,那么她便能救出叶惊鸿,只是也许要付出一些代价罢了。“先把头发弄干,不然初到此地容易水土不服生病。”萧璧华细细地擦拭着她的长发,浅浅地说道。仿若那范家之事远不如眼前为她擦干头发重要。扶摇咬了咬唇,一言不发,见萧璧华擦拭得差不多,这才起身将长发抽回来,淡淡地说道:“多谢十一哥。”萧璧华轻笑了一声,他心思深沉如海,又是深谙帝王用人之道,自是瞧出了扶摇此时坐立不安的状态。天知道这些年对于她的渴望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可是登基之后,他依旧选择了忍耐,没有利用帝王权势强行占有,得人身体容易,得心难。范家原本不需要他屈尊降贵跑这一趟,只是暂离帝宫可以与阿摇朝夕相处,而且他必须利用范家之事来推波助澜让阿摇快速地走进他的怀里。这庐阳郡自然要来,这范家自然要去。阿摇,是个心软的孩子,希望这范家不要让他等太久。他等阿摇真的等了太久,久到他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自控力。萧璧华垂下眼,掩去眼中深沉的暗光,淡淡笑道:“我先回去了,你有事直接喊人就行。我将风留下来。”风是萧璧华贴身的暗人,隶属于天字组。扶摇见他大步走出厢房,这才靠坐在窗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萧璧华出了扶摇的房间,踏过庄园的庭院,进了园内的亭子,那里徐员外恭敬地等在一旁。暗人们把守着庭院的各个死角。萧璧华进了亭子,淡淡威严地问道:“范家的事情你细细说来。”徐员外垂头恭敬地说道:“是,主上。”此时扶摇不在,只有长安帝一人在此,这位徐员外这才一五一十地道出范家的内幕。“主上去年离开赤水城后,废太子宣称太子妃身亡,叶惊鸿与叶家脱离关系,以孤女身份入住范家。范遥想娶叶惊鸿,却遭到了家族内部的反对,说正妻必是家世清白之女,这叶惊鸿早先便嫁人,一非清白之身,二非清白之户,极有可能是废太子安插在范家的棋子。范遥执意要娶,争执不断,直到十月份,老太君出面,双方各退一步,让范家娶了两个平妻。范遥成亲后专宠叶氏,只是另一夫人李氏很是不满,叶氏和李氏皆无子,叶氏便提议给范遥纳妾来分叶氏的宠爱。那两个小妾却各有来历。此次叶氏通奸事件据属下看乃是妾室刘氏所为,那刘氏乃是范二爷一派,此次诛杀叶氏就是想逼得范遥众叛亲离。”范遥多情,若是叶氏通奸证据确凿,那么范遥必会为她开脱,如此一来范遥在家族影响力必会下降,一个盲目不懂得是非黑白的人是不配为家主继承人的。萧璧华点头道:“可有说那奸夫是谁?”“有传言说是南陵郡郡守李大人家的远房亲戚,李夫人的表兄。”徐员外说道。萧璧华勾起一抹笑容,这事情颇为有趣,这是一箭双雕之事。范遥娶了李氏,家族之争中必会得到南陵郡的支持,若是与叶氏通奸的人是李氏的表兄,一来让范遥与李氏反目,二来让范遥微叶氏众叛亲离,渔翁得利的依旧是那位范二爷。通奸,无论是否真有其事,范家颜面无存,定然是要惩处叶惊鸿的,很多时候这些士族大家的颜面比人的性命更为重要。这招不算太毒却直接切中了范氏的命脉。“主上,我们该如何做?要不要救下叶氏,挟持范遥为我们所用?”徐员外建议道。萧璧华摇头,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扣在石桌上,淡淡说道:“不用,叶惊鸿必须死,她死了,范遥才会反击,范遥和范二爷两败俱伤最为好。一个家族若是从内部开始腐烂,那么灭亡是迟早的事情。”“是。”徐员外垂眉顺目,低低地应道。“你准备一下,今夜前去范氏,我要见到叶惊鸿。”萧璧华淡淡地下着旨意。徐员外微微吃惊,却并没有提出疑问,只点头说道:“属下即可去办。”萧璧华挥手让他退下,想起了阿摇那性子,今夜定然是要去见叶惊鸿的,索性让人先打点好。只是这世事无常,希望阿摇不要失望为好。